《黑皮书》在内地宣传时打出了“欧洲版《色,戒》”的旗号,虽说这两部影片在创作时间上相隔并不太远,不会存在谁“山寨”谁的可能,但是正因为同样有着女间谍色诱敌人的套路和大量裸露镜头,不免让人产生一较高下的想法,比较得出的结果让人不由得心中暗爽,教科书般经典的《色,戒》在各方面都够给略显混乱的《黑皮书》上一课的。
从角色塑造和表演上来说,《色,戒》里的王佳芝和易先生无论是外表还是性格都显得光芒四射,在爱恨情仇中牵扯纠葛的复杂心理更是让汤唯和梁朝伟演绎得丝丝入扣,众多特点鲜明的配角也而令人过目难忘。反观《黑皮书》,似乎导演只是把演员当成叙事棋盘上的一颗颗棋子,摆在剧情需要的地方就行,而不想让这些棋子自己鲜活生动起来,从而盘活整盘棋。这导致大部分角色都过于脸谱化,无论是好人和坏人都缺乏银幕魅力,更谈不上什么演员的多层次心理刻画了。
从剧情合理性上看,《色,戒》步步深入地铺陈王佳芝从纯情女学生到复杂女间谍的转变过程,以及她与易先生从彼此戒备到放下心防的情感互动,男女主角每一次行为和心态的变化,都有丰富的情节和场景来提供足够的说服力。而《黑皮书》中女主角从犹太难民到抵抗组织战士的转变则显得有点突兀,只是因为目睹家人惨遭德军屠杀,就让她一下子具备女间谍的心理素质了?在她准备打入敌人内部之前,不但没有丝毫紧张不安反倒显得轻松活泼;她的身份后来被党卫军上校蒙茨拆穿,也不见她有任何慌张。而蒙茨上校的行为更是有些莫名其妙,第一次跟女主角上床就已经怀疑对方的身份,没有经过任何调查就让她到党卫军总部工作,难道是女主角曼妙的身体让他头脑彻底发昏了吗?后来他瞒着上司,擅自跟抵抗组织达成停火协议,不仅有悖于德国军官唯命是从的性格,也不顾被人发现将要面临的叛国死罪,可信度实在不高。
就算是在性爱场面和裸露镜头方面,以“情色”作为个人标签、拍过《本能》的保罗·范霍文,也要在首次涉猎情色题材、充满儒者气质的李安面前甘拜下风,两人对性爱场面不同的态度更是划出一道艺术构思与低俗情色的巨大鸿沟,这也是两部影片前后脚参赛威尼斯,范霍文一无所获,李安擒狮而归的原因所在。《色,戒》在连场逼真刺激的床戏之下,暗含着男女主角复杂的心理活动和情感关系,是刻画人性无法取代、妙不可言的重要桥段。《黑皮书》中的裸露镜头虽然没有《色,戒》那般香艳激情,尺度却有过之而无不及,女主角三点全露的场景多次出现,甚至还有一个党卫军军官露下体的镜头,实际作用除了表现“真实”之外可有可无,为露而露卖弄情色的倾向十分明显。至于女主角全裸淋粪的镜头更是低俗恶心到极点,故意挑战观众心理承受能力的底线,应该给予强烈鄙视。不出意料,国内公映版本已经将这些裸露镜头尽行删去,省得让大家看了犯恶心。
虽然在情色环节的pk中保罗·范霍文完败给李安,但《黑皮书》与其他描写犹太人二战遭遇的影片相比,无论是表现手法还是思想内涵上都有不少独到之处。许多影片爱用的套路是把犹太人描写成楚楚可怜的受害者,把纳粹刻画成毫无人性的刽子手,而处于两者之间的当地人,则大部分是冒着危险提供帮助的好心人。《黑皮书》则揭示出当地人对犹太人冷漠与隔阂的真实一面,刻画纳粹也不再是杀人狂魔的脸谱化。从影片一开始女主角藏身的那个农场家庭,就可以看出信仰基督教的男主人对犹太人的歧视,后来当地抵抗组织的领导对女主角也是利用大过信任,为了保住被俘抵抗组织成员的性命与德军私下交易,完全可以置黑皮书里那些上当受骗的犹太人的生死于不顾。
影片中纳粹屠杀犹太人也并非由于种族主义的狂热,而是因为钱财这个更为现实的利益目的,而且这种屠杀还是同当地人合谋的产物。党卫军上校蒙茨被刻画得十分理智和人性化,对身为犹太人的女主角不仅毫无歧视,彼此之间甚至不乏理解与患难之情,让人感觉相对于抵抗组织,反倒是蒙茨上校跟女主角的关系更为亲密,而这种敌友难辨的离奇错位在影片中却显得如此顺利成章,恰恰说明了犹太人无依无靠、任人宰割的悲惨境遇。
所以说,《黑皮书》不仅展现了一个犹太女人在乱世中跌宕起伏的苦难人生,更折射出上千年来犹太人艰难求存的命运轨迹,影片开头和结尾的场景都放在以色列建国初期的犹太人定居点,更是体现出导演想在更广阔的时空内审视犹太人命运的意图。在影片结尾,当警报声响起,女主角同丈夫带着孩子们匆匆忙忙地返回定居点,男人们荷枪实弹地严阵以待,更是在暗示即便二战结束,犹太人的苦难命运依然没有完全改变,甚至直到今天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