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丨影视前哨 文丨韩思琪
2018年过去了，尽管这一年韩剧并未能出现如同“请回答系列”的口碑爆款，但仍然交出了一份颇具意味的答卷。这一年里豆瓣评分9分以上的高分韩剧仅《live》（9.2分）和《我的大叔》（9.4分）两部，加上tvN跨年播出的《机智的监狱生活》（9.4分）勉强可以算三部，付费频道崛起，tvN靠这三部9分佳作保住了“出品必属精品”的位置；JTBC则是一年里成长最快的平台，凭借《迷雾》《经常请吃饭的漂亮姐姐》成为上半年赢家，优点与缺点一样明显，开头亮眼、设定高级但都走向烂尾；OCN则终于以《鬼客》在悬疑恐怖方向打开了自己的“一席”。
另一方面，韩剧仍给了我们不一样的惊喜：亮眼的爱情剧逐渐“改编向”，与历史、现实的深度结合重新定义了所谓的“现实向”，虚拟与现实的游戏化结合更显现出“未来向”思考。总的来说，韩剧以电影质感的工业化水准为及格线，在创意、选题、手法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更新。或许，不靠亲情友情日常向取胜的韩剧，正在铺开更大的野心。
亮眼的爱情剧逐渐“改编向”
谈恋爱可以说是韩剧的专长，更是不可放弃的“尊严”，从虐恋情深到玩转甜蜜撒糖，韩剧男主角们从不够完美的“渣男”（现在观众评价体系的“大猪蹄子”）到完美男神、异能者一路成长进化，从《浪漫满屋》《我的名字叫金三顺》中犹疑、摇摆的男友到《来自星星的你》《鬼怪》中无比坚定、万年禁欲而专一的“天神”化身，不变的是颜值、财富、权利（能力）均满级的“三合一”性魅力，作为想象的完美投射，他们为万千女性打造一个又一个美梦。
2018年韩剧翻开了理想男友的B面，让观众看到了更多可能性，他们不再是单一的“霸道总裁”面孔，可以是“沙雕自恋化身”的财团会长（《金秘书为何那样》）、可以是在“小狼狗”与“小奶狗”之间切换的宠物系情人（《经常请吃饭的漂亮姐姐》）、也可以是女总裁的“辛德瑞拉小甜心”（《男朋友》），形象的多样化对应的是女性主体位置的凸显。
其中，以漫画改编剧尤为突出，热播剧《金秘书为何那样》《我的ID叫江南美人》《先热情地清扫吧》均是根据漫画题材改编，漫画本身具有的高设定和轻松向，洗掉了诸多传统感情戏的沉重与复杂，如同一道甜品，为女性观众提供甜蜜的补充剂，却不意味着爱情一定是她们生活中的“必需品”。
相应地，我们在漫改剧《我的ID是江南美人》和《拜托了咖啡》中都看到女性对形体与外貌焦虑的反思，何种程度的“改造自己”才是合理的？这对于为女性“松绑”无疑是有推动力的一步。
同为改编剧的《内在美》，则将“不要以貌取人”的老命题演绎到极致。剧版《内在美》创意源自2015年的同名电影，“纵使我有千面，亦只痴心一颗”的设定实则延续自东芝电脑与英特尔在2012年联手打造的一部社交互动剧《奇幻心旅The Beauty Inside》，主角每天清晨起来都会变换成不同的身份、性别、年龄、包括身体和脸，但内心却还是自己的，当他的恋人爱上了他其中的一个化身，而他依然每天呈现着不同的状态，最终究竟是她爱上了他，还是她仅仅爱上了他的一个化身？
剧版《内在美》患有人脸识别障碍症的男主角遇上了每个月会有一周变成其他人的女主角，男主角“无论你怎么变在我眼里都是那个人”，女主角“他是世界上唯一能一眼认出我本人的人”， 人物本质设定直截了当地强调“内在美”和“爱情里的唯一”，称得上是“硬核言情”，在满足观众的基础上，讲述了“看脸”也要有“基本法”。
因此我们看到这一年的韩剧，当男神们纷纷摘掉了高冷面具、“卖萌”几乎成为他们的一项必备技能；而女性的姿态则慢慢从依附、讨好和被主宰转向了温柔、平等对话，其中最关键的一处变化即是：释放长久以来韩剧女主角在粉红罗曼史表象下被压抑的自主意识，“不管你多爱一个人，都不构成你忽略自己的理由”。
当浪漫爱情的内涵被重写，宠爱让位于尊重，背后是韩剧中女性主义文化的“浮出表面”，既要少女心，也要少女脑。伴随着韩国轰轰烈烈的metoo运动，女权的声音逐渐成为2018年韩剧的一道“主旋律”。
与历史、现实的深度结合重新定义的“现实向”
韩剧开始处理一些历史认同的缝合问题，在今年下半年出现了两部“历史现实向”佳作《阳光先生》和《死之咏赞》：
《太阳的后裔》导演李应福与编剧金恩淑合作的新作《阳光先生》，在tvN与Netflix同步播出，该剧将视角对准了1905年的韩国历史，通过多位人生互相交织的个人反映历史变迁。有网友写下这样的评价：“镜像美做的很棒，剧情架构很大气。并没有对外国人一味指责，而是在民族危机的哀叹中看到了近现代文明启蒙。国家和天下是否具有同一性，几个主角身份的交织和认同体现出一代人的命运动荡。”
《阳光先生》主要反映20世纪初义兵反抗日本侵略的故事，大时代变迁里国家民族的危难和小人物的悲欢离合。这是在时代背景下被禁忌与受诅咒的罗曼蒂克。该剧正是在建构影像故事的过程中，重建着历史认同，真实和虚构互相交互，历史和现实互相照应，很多细节处理具体历史事件都可以映射到韩国现实中的财阀党争、阶级固化等问题。
《死之咏赞》则将时间对准1921年，讲述韩国最早的女高音尹心悳与剧作家金祐镇之间的悲剧爱情故事，当时朝鲜已经处于日本的侵略统治之下，日本也成为朝鲜派遣留学生的主要方向，在东京留学的金佑镇组织留学生成立了艺术协会：排练新剧，曲线救国。通过讲述历史上第一个“韩国人”的故事，禁忌之恋下同样撑起了关于民族、文化与自由的讨论：“当那些热血的年轻人在舞台上高喊着这片土地上十年前还拥有自由的时候，他们的国家还在。当一个国家的文化和艺术消亡了，这个国家才会真正走向灭亡。”
在当代现实的维度上，韩国也同样经历着所谓“地狱朝鲜”的滋味（韩国大学生诉说现实忧虑的一种说法：虽然生于发达国家，却感受到了地狱般的绝望），“延毕族”“上班虫”“宜家世代”（职场中的年轻人将自己比喻为宜家产品，价格低廉，随时可以被取代，毫无安全感可言）、“N抛世代”“CS人”（Children+Salaryman，指不能靠工资养活自己，需要接受父母救助的“啃老族”）……现实的焦虑与“丧”，催生了两部年度高分丧剧《live》和《我的大叔》。
韩剧《Live》中，作为销售实习生的男主，拼命工作，三餐靠拉面和咖啡凑合。最终为了转正买了100股公司股票，结果老板卷钱跑路。地方大学毕业的女主，找工作时屡屡碰壁，为了生计，在餐馆刷碗刷到凌晨六点。《我的大叔》女主角没有父母，无依无靠，和聋哑的奶奶相依为命，欠下巨额高利贷，整日被催债。男主角意外卷入办公室争斗，被人诬陷，拿了贿赂金。故事就是年龄差近20岁的两个人互相治愈。当国产剧还在努力学习韩剧硬造“苏”和豪门恩怨时，韩剧已经转向了瞄准庸常平凡生活里的小人物，展示了结合现实热点的精神。
虚拟与现实的游戏化结合的“未来向”
精品剧欠热度，“爆款作”则欠口碑，tvN将2018年冲刺精品爆款剧的宝押在了《男朋友》与《阿尔罕布拉宫的回忆》之上，《男朋友》的总裁与灰姑娘故事调转性别立场对于观众而言颇有些老套，或许后者更值得注意，这是韩剧值得肯定的一次尝试，它回应的是我们现实的关切与忧虑。当虚拟化生存越来越成为现实时，怎样去看待肉身、怎样去理解真实？
这套故事在英美剧中较为常见，如《黑镜》《西部世界》都在探讨当作为“后人类”的人工智能开始有意识之后，人类何为？《黑镜》第三季中的《终极玩家》（Playtest），当玩家放弃身体控制权、沉浸VR/AR体验当中，随着人工智能不断学习人类与现实互动的反应，男主角在游戏中便越来越不能辨别虚拟与现实，最初靠触觉区分+工作人员的语音提示，而后这两种物理的感官知觉都被虚拟打通，虚拟与现实的标示物逐一失灵，他在意识中已经完全没有区分虚拟与现实的方法了，最终彻底迷失在游戏中。《阿尔罕布拉宫的回忆》在设定上共享着这一套“虚拟吞噬现实”的焦虑。尽管它节奏慢、演技遭疑、有“烂尾”迹象、“脑洞”难填，只让它暂时获得豆瓣8.6的评分，这并不妨害它的意义。
《秘密森林》导演安吉镐执导，宋载正编剧继“穿越三部曲”（《仁显王后的男人》《九回时间旅行》《W两个世界》）之后的新作《阿尔罕布拉宫的回忆》，玄彬饰演的投资公司代表在西班牙格出差时，与朴信惠饰演的经营旅馆的女主人卷入了奇妙的事件当中，设定玩得更高级，如果说《头号玩家》是一个包着“游戏”皮、内核偏保守、止于致敬流行文化的“伪玩家”故事，那么《阿尔罕布拉宫的回忆》则直接将AR/VR与现实叠加，探讨肉身数据化的影响，倘若真人玩家变为二次元NPC，游戏世界内的死亡直接关联现实，我们还可以有区分虚拟与现实的可能吗？
凭借工业化制作水平，在手法及题材上不断向英美剧靠近，并找寻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径，韩剧的尝试值得我们的国产剧学习——学其骨相内核而非皮毛，否则结果只能是满屏九分裤、彩色西装和全员粉唇的捉襟见肘。
原文标题：改编向、现实向、未来向，三大特征勾勒韩剧新动向 | 2018韩剧答卷
责编 | 马天舒
主编 | 刘江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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