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影片故事
为什么会选择《后来的我们》这部影片作为您执导的第一部电影,创作的灵感来源是什么呢?
原来在我的书里有一个小说叫《过年回家》,它是讲一对男女到大城市去工作,每年他们要回去老家的时候,两个人的情感状态会有不同,有的时候是朋友,有的时候是情侣,有时候在吵架,有时候在热恋,有时候两个人已经分手了,还装着没事回去。其实通常我们回家也会有报喜不报忧的感觉,在这个十年的过程中,他们两个有各种的变化,我就改编了这个故事。
但是《过年回家》这个名字其实已经有这个电影了,所以当时就在想应该用什么名字,直到听到五月天《后来的我们》,我发现里面的歌词其实很像我这个电影里面的感觉,所以我就问阿信说这个名字可不可以给我用,他就说好,也谢谢五月天,他们就是我的及时雨。
十年前,张艾嘉导演就曾鼓励过我可以往幕后发展,但是当时没想过我可以做导演,除了胆怯,更多的是抗拒。十年后,监制张一白又找到我,虽然这期间,很多人找过我,很多剧本丢给了我,但似乎张一白最相信我能讲好故事,他也听得懂我的幽默与酸楚,在我的犹豫与不安中,他坚持了这念头,甚至无数次到我周游列国巡回演唱的城市探访我,与我沟通。
而我总是有无数的疑问问他,他总是以一句“不怕”做开头,说出无数的道理。从短文到剧本,从台北到北京,他听我说我想说的故事,而他总是有答案,北漂,就是那个答案。
这个电影,您最想告诉观众什么呢?
看了这个电影后,你们会有自己的思考。拍这个电影的时候我没有去想什么思考,如果你以前听我的歌在里面听到了一丁点自己,我就希望拍这个电影让你们看到你我的故事,能够在里面找到跟自己有类似情感的地方。
我自己拍这么多年戏,我在现场看工作人员我就知道他们对每一场戏的认同感,这次我们在拍戏的时候常常后面就哭倒一群,或者是笑的时候他们也会笑。甚至我们电影里面有说到男女分手还要不要再见面,大家也会进行讨论。
这些东西我相信应该是会引起共鸣的,这个是我拍这个戏最想做到的,也许这个电影会让你知道不孤单,因为我们都一样。
剧本大概做了多久?哪些地方是最花功夫的?
两年。真实性。我们尽量不变,尽量找很多来聊。包括那个游戏,其实它占的篇幅很少。可是我来了无数次北京,都是找游戏公司的人聊,还去参观工厂。比如说电影里说花了1000多块钱买游戏,那些都是真的。对我而言,我觉得你不断地跟人聊,然后你不是编出来的,我觉得会比较真实。
在情感上面,因为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情感,但是都有相似的感受。所以我们跟所有的人聊完以后要总结出相似的感受放在电影里才会有共鸣。所以你要花很多时间听不同人的不同经历,然后再去总结。总结完以后还要印证,不断地给别人看,看他认不认同。
现在拍电影不像以前,现在拍电影有很多人会有很多的提问,就好像很多东西都要说的很清楚。然后我又不想说得那么白,因为我不想一个电影从头到尾都在说。所以你应该如何用情节来表达,这些东西都是挺复杂的。毕竟还是一剧之本,所以我还是认为剧本要好。
这段爱情故事当中最吸引您的部分是什么?
就是不管后来的我们有没有在一起,可是我们记得美好的事情和共同经历的事情。
男主角和女主角都是北漂的故事,这些生活细节的素材是从哪里来的呢?
我希望我拍电影里面的角色是立体化的,我们知道他是从哪里来。我觉得我们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从原生家庭带来一些影响,在我们面对生活、面对情感、面对很多抉择的时候,所以我在北漂这个事情上做了很多的功课。
当然,帮助我最大的当然就是像监制张一白还有我们剧组,我永远不会忘记我第一次到那个地下室勘景,是我们真在北京去拍,我们拍的地方是半地下室的窗户,很多地下室是连窗都没有的,有小孩的玩具在那里。
我自己也是有小孩的,我自己想一个两三岁的小孩在一个没有阳光的地方,北京其实是很干,但是那里很潮湿,地方积了很多的水,所以其实做了很多功课。希望电影呈现出来还是有它的真实性在里面,一方面,我们的编剧也找了很多的文章给我看,也是给了我照片,很多纪录片,编剧组也给了我们很多文字,所以我慢慢让里面的素材更加的立体化。
电影中有一句台词是“走到哪里都是异乡人”。这句台词是您自己写出来的吗?会不会有自己的投射?
其实这句话是我有一天和李宗盛大哥在聊天,他在做他的弟子李剑青的专辑,专辑就叫《人是异乡人》。因为我在跟他说这个故事,然后他就跟我说其实你不觉得他们去哪都是异乡人吗?我那一刹那恍然大悟。所以我就把它写进去。
因为你确实是,你在北京人家会说你是外地人。你回去人家会说你是北京来的。因为生活习惯已经都不一样了。所以我觉得很多人现在,只要你不在老家,你去哪儿别人都会觉得你是异乡人。
父亲的那段设置很感人,当时加入这段线的考量是什么?
它是爱情片,但我希望它不只是爱情片。就像我写书,不管我写什么,其实我对于家人啊,老人啊,我都有一个我对他们的情怀在里头。我觉得我们每个人都是从我们的原生家庭里头,带着一些他们给我们的观念。即便那些观念我们口口声声觉得它们落伍了,或者我们永远都觉得他们很土,他们不对了,他们落伍了,他们完全不理解我们。
但我们总会变成另外一个他们,只是在不同的年代里面。还是用那个观念,在我们的血液里在流动。就好像吃东西,我记得我小时候就特别讨厌吃雪菜肉丝或者是狮子头。可是我长大了以后,我慢慢就觉得我在很累的时候就想要那么一碗面,就想吃一个白稀饭。
导演觉得这部电影最适合怎样的观众人群观看?
我当然希望所有人都可以看,因为我从以前不管是在做演员、唱歌,写书、创作剧或者是我在拍电影,我都不是那种只是为了我自己爽,我只是证明我自己可以做什么。我最想做的,只是我透过不同的方式让大家看到我们自己,听我的歌会觉得那不是刘若英的歌,那是你的歌,看我的电影我希望那不是我的电影,你是在里面看到你自己。
关于演员合作
拍这部电影的时候对选角有什么要求吗?
我自己当演员被导演选的时候,导演都跟我说因为我长的很接地气,因为我长的很普通。我觉得我的演员长的很普通,很舒服。如果我找一个非常漂亮的那种,你就会觉得这种故事怎么可能会发生在你身上,可是我觉得周冬雨和井柏然有贴近大家的地方。
另外一个就是他们的表演大家是相信的,他们两个演戏经常让坐在监视前面的我很赞叹,我很相信他们两个会谈恋爱,分开。电影就是要有真实的感觉,当然他们也很漂亮也帅。
其实我开始没有最中意的人选,但是一开始锁定的是希望年纪大一点的演员。因为只能一边靠嘛,毕竟是十年,要不就是选择三十几岁演二十几岁,要不就是二十几岁演三十几岁,找到以后就发现他们两个挺贴近这个角色,而且表现的比我想象的要好。
演员呈现出来的角色面貌,和之前看剧本时对角色的想象是很一样吗?还是说演员又加了自己的东西在这部剧里面?
每个部门都为这部电影加了很多的分数,演员是最直接的。因为他们站在镜头面前,我觉得他们本身带来了他们自己的一些人生经历,甚至没有办法感受到的,他们毕竟还是那么的年轻,那我要电影是在讲后来的我们,所以他们很努力的去完成,比我想象的都好,真的很谢谢他们。
之前井柏然在刚刚开机的时候跟导演说他想要给你一个完完整整的见清,他觉得他要再努力。现在回过头看,你觉得井柏然给你的是一个你想象中完整的见清吗?
我觉得他不只是完整,我觉得在这段时间,常常在我们没有拍摄的时候,他都让我们觉得他就是见清。他让我很感动,他常常会让我觉得,我怎么样才可以把他这么好的样子都记录下来。
导演平时在片场经常会说,在小晓的身上会看到自己当年在当演员的时候的影子,可不可以谈一下看到了哪些自己和演员的相似之处?
我想她是个天才。我不觉得我会演的比她好,她有很多即兴的部分。她有不那么按牌理出牌的部分,或者她提出的一些的疑问,这些都是我曾经会做的一些事情。但可能就是有这些部分,她意想不到的那些光彩其实会在银幕上面呈现出来。
你这些年的演戏经验有没有给他们传授一些?
其实我觉得反而是他们教我比较多一些,因为他们毕竟跟我年纪还是有些差距的。所以他们有时候会给我们提出很多疑问,这些疑问会刺激到我说也许现在年轻人已经不是这样想事情了。所以我觉得反而对我的帮助是很大的,这也是老天爷给我很好的一个礼物,如果我去选年纪大的那边,反而我们是同一种观点。可是因为我刚好选的年纪轻的,所以我们刚好可以做一个结合。
演他们年纪大的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个挑战吧,因为印象中没有看到周冬雨演年纪大的,您觉得他们诠释的怎么样?
我自己很喜欢,尤其是现代人的35岁,也不像我们那个时候35岁一定是结婚生子。现在十几岁的女孩已经有二十几岁的智慧或者是情感的状态,现在的三十几岁还有二十几岁的状态,她们的青春期反而是延长的。所以我并不是刻意说一定要她们造型或者是谈吐之间,而是当她们在讨论事情的观点。
这次为什么会请田壮壮老师来出演林父这个角色?
他一直是我心目中的第一人选,中间也有别人推荐了不同的演员,但是我心里田老师还是第一人选,觉得那个声音一定要请他了。
我第一次做导演,7月份的时候选景,不知道要选什么,刚好田导到台北来,他跟宾哥来我家喝酒聊天,那时候我就在筹备在勘景,因为有很多的图,可是我根本不知道怎么样叫做勘景。我就请他们两个帮我一起看,然后他带起他的老花眼镜开始看的那一刻,我就觉得,林父就是他。
从您的角度看田老师的表演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
我觉得他的表演就是没有表演,所以他才会那么的让我们相信,他是我们每个人的爸爸的感觉。他会不停地思考,因为他是导演,但是他也不会回来看回放,他常常会琢磨,他的琢磨是往好的地方。也有些人琢磨多了就会想太多,我觉得他真的是刚刚好。
关于拍摄幕后
导演在这次拍摄过程中,有没有忽然想自己再做回演员的这个冲动的时候?
我看到他们房车的时候我很想做演员,因为我觉得要去跟他们借厕所。在做工作人员的时候,大家在冰天雪地,在很多郊外啊没有地方上厕所,那个时候我就很想做演员。其他时候还好。
大家都说导演是一个特别细节控的人,会看到很多人看不到的细节非常的严格。
这应该是美术组说的吧。因为我自己以前在看电影的时候,或者我自己在做演员的时候就会觉得,比如一个环境,这个角色应该看什么书,房间里应该要有什么东西,我觉得很重要,妆发也是。我觉得化妆、发型、衣服穿上去就应该是那个状态了,所以我在这个方面会严格。
谈谈和李屏宾的合作?
我和李屏宾认识23年,1994年就认识了。后来每一年都会碰。我觉得他最厉害的地方在于运镜,他的镜头是有呼吸的,而那个呼吸是和演员在一起的,还有就是他自己掌机。我是用演员的角度去找他的,我希望他能够来拍我的演员。一开始找他时,他还说,他可不拍烂片。然后我就把剧本寄给她,我们很多想法就开始沟通。
在拍摄的时候他和我说,这部电影会被留下来,并不是因为他有多成熟的技巧,而是在整个过程中我们记下来整个电影真挚的情感。他说并不是每一次拍戏都能够有的。
你和李屏宾老师谁对画面更严格?他会迁就你么?还是你也会迁就一下他?
我会告诉他我想要看到什么,这场戏最重要的是什么。他就会去架机位,通常拍完以后如果我觉得我还要什么,我就会和他说,可是我还想要。有时候他会和我说用不到。但是他还是会拍。
拍戏过程中觉得最难的一场戏是哪场?
我觉得拍戏很奇妙,你当时想觉得难的,拍得时候没有那么难,你当时觉得很简单可能拍得很难。我觉得拍火车是很困难的,可是真正去拍就没有那么困难。
在景别的处理上中间有一段你从全景变成的远景这个镜头拉到了整个画面的格局,你怎么处理这个景别,有没有考虑过他会穿帮?
其实我在开始做出一个剧本的时候,我就跟美术说我很想要这样一个拉起来的镜头,只是我一开始不是想拉起来的,我一开始是想穿墙的,我们所有墙都是可以动作的。
我当时第一次想是希望感觉你是穿越每个房间,每个房间都有故事,我想要表达的其实就是见清跟小晓也是芸芸众生里面的两个小人物,他们在发生事情的时候,同时其他房间他们也在发生,即便他们住在可能并不是最舒适的环境里面,可是每个房间都在用他们仅有的方式怀抱着他们的梦想,所以我那时候很想要介绍每个房间。后来发现那个困难度跟我想象的其实是有点距离的,所以后来我们就想要不我们拉起来吧,因为拉起来有一个俯瞰,又可以动。我们拍了很多方式,最后选择了这种方式。
所以现在这两个月的拍摄过程中有没有哪个时刻或者哪一个时间段是觉得最困难,甚至有一些难关是当时觉得过不了或者克服不了的?
第一个难关当然是天气,就是当时我们选在十月中拍到十一月底的时候北京应该可以很冷了,刚好碰到一个闰月,所以到处都不够冷,北京也没有冬天的感觉,我们就转到了旅顺。
没想到旅顺又不下雪,等到了旅顺又没有下雪,我们又转到海拉尔,觉得我们就要去一个一定会下雪的地方,可是零下三十度真的不是开玩笑的。我再度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让大家这么的辛苦,让演员也在那么寒冷的环境下要做表演,但我们也都坚持过来了。
回过头来看这三个城市的戏或者是这些经历,现在看选择这三个城市会觉得是正确的吗?
我觉得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老天很厚爱我们,确实很辛苦,但是好像每部戏,你只要想拍一部好戏都会辛苦。那么冷的天也不是就有我们这个剧组,但是确实我们这个剧组,我们拍的这样一个类型不需要到那么的艰苦。真的我每天都觉得老天爷有在安排的,包括我们现在2018这个重逢,从拍了不要重拍,要重拍的结果又拍不全。
或者好像是一个暗示,就是要告诉你说其实重逢真的没有想象中的容易。像我们在开机的时候,男演员在女演员不在,我们关机的时候女演员在男演员不在。好像注定真是一对没有缘分的恋人,所以你仔细的去想,它就是我们这部电影要说的事情吧。
关于导演身份
这次当了导演之后会不会觉得这个领域还蛮有意思的?
很有意思,但也很可怕。我们确实时间比较紧,拍完直接做后期,后期没有做完就确定要上片的时间,我们每天都在和时间竞赛,因为以前再怎么拍戏,是有个盼头。现在做电影就觉得一弄就弄一两年,应该说这10个月就在一种很高压的情况下做事情,所以我会觉得很过瘾,但目前满脑子一直只是在想,做完这个戏是不是可以先休息。
你有没有一些时刻或者片段现在想起来是作为导演最快乐,最有成就感的时刻,是之前当时做演员没有体验过的?
太多快乐了,很多的快乐是来自于在画面上呈现出来的,不管是摄影、美术、灯光,演员呈现出来的比剧本好太多了,你就会觉得太神奇了。那个时候你就会觉得很快乐。
第一次做导演有没有觉得特别难?很有挑战的地方?
做导演当然很难,比我想象的要难几千万倍。但是我有一个很好的团队,我就发现其实我很信任他们,他们也都听得懂我在说什么,然后就可以把我脑子里那些天马行空的东西能够呈现的比我的预期还要好。
你更注重口碑还是票房?
在拍完的那天,就有人告诉我,不管你拍一个什么电影,一定是有人骂的。在还没拍戏的时候他们就说不管你拍了一个多好的电影,票房都有可能不好。
即便是这样,心里还是有一些期望是相反的,是好的,我也只能做我相信的事情,其他东西在我交片的那一天,我已经做到我最大的努力了,其他就是宣发他们的工作了,但如果他们说电影不好看,就我来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