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日韩关系持续恶化,继22日韩国政府宣布终止日韩《军事情报保护协定》后,25日两国又分别举行了大规模军演。可以说,日韩争端从历史问题发展到贸易问题,继而发展到安保领域,显示出两国贸易争端扩大化、经济议题安全化的趋向。
2019年8月25日,韩国海陆空三军在独岛进行防御演习
2019年8月25日,日本自卫队举行“富士综合火力演习”
那么,日韩两国愈演愈烈的矛盾冲突能否消解?这将给东北亚安全形势带来哪些影响?这些就是今天《一南军事论坛》要关注的话题。
主持人:韩国政府上周宣布不再续签韩日《军事情报保护协定》,日本政府对此提出抗议,两国紧张关系进一步升级。据介绍,该协定是韩日两国二战后签署的首份军事合作协定,而且是韩日间唯一有关军事方面的协定。那么这个协定的主要内容是什么?
金一南:这个协定是2016年11月份签署的,当时韩日两国主要针对朝鲜方面的导弹威胁而签。韩国毕竟距离朝鲜最近,监听设备可布置在最有利的位置,而且韩国、朝鲜原本就是一国,彼此间人员的往来,包括语言、文化都是相通的,所以说韩方掌握有最多的有关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的情报,包括导弹基地、位置等等,包括思维习惯、决策习惯也掌握很多,因此在2015年、2016年半岛形势比较紧张的时候,韩国的地位和作用凸显,于是便有了2016年11月韩国和日本正式签署《军事情报保护协定》。
2016年,韩日签署《军事情报保护协定》。这一协定的有效期为一年,除非一方反对,否则期满自动延长
那么军事情报保护是指什么?其实就是双方共享军事情报,包括整个东北亚的,当然也包括中国的、俄罗斯的,但当年主要针对的是朝鲜半岛。日本方面也掌握一些朝鲜方面的情况,但事实上在所谓的共享中韩国对日本通报的情况要更多一些,否则,韩国这次也不会把情报共享协定当作一个武器来反制日本。因为韩方给日方提供的情况更多,日方觉得自己受到了朝鲜导弹的威胁。
朝鲜多次公开表示,不针对自己同胞使用核武器
朝鲜则几次公开表示,我们研发武器不是针对自己同胞的。朝方有核武器,又有了运载工具,不是针对自己的同胞那针对谁呢?日本就有很大的嫌疑,日本很担心这一点。《军事情报保护协定》对韩日双方来说并不平衡,相当于将韩国变成了日本的一个前哨观察所。所以当日本宣布对韩国出口半导体材料加强审查和管控,并决定将韩国移出贸易优待白名单后,韩国便使出他的杀手锏,这招还是很厉害的。
主持人:日本将韩国移出贸易优待白名单,韩国则废弃日韩《军事情报保护协定》,日韩两国你来我往,在争端中竞相使出“杀手锏”。盟友打架,美国急于调解,当地时间26号,美国国务院发言人摩根•奥塔古斯称,美国对韩国政府终止《军事情报保护协定》深表失望和关切。这将使韩国的防御变得更加复杂,还会增加美军的风险。那么一南教授,日韩斗法增加了美军什么风险?美军的东北亚军事同盟是要解体了吗?
金一南:其实没有走到解体的这一步,而且韩国也并不准备脱离美国的军事关系,还期待着美国对他的保护。虽然韩国现在终止了军事情报协定,不再与日方合作,但是韩美的军事合作包括情报交换的机制和管道依然保留着。
韩国外长:不续签韩日军情协定 不影响韩美合作
日本确实非常恼火,根本没有想到韩国会出此招,所以日本外相河野就讲了,他说经济是经济,政治是政治,情报是情报,日韩之间现在有经济纷争,日本停止了对韩国三种关键半导体材料的供应,使韩国居于窘境,这是经济问题,你怎么拿政治问题、情报问题作为报复呢?日本人是真的没有想到韩国会采取这样的报复手段,这对日本造成的影响是很大的。去年谁能想到现在日韩关系急转直下?谁也想不到。
日本限制韩国半导体关键材料进口,致使日韩贸易争端进一步升温
当然之所以会形成现在这样的局面,我认为日本方面还得多做些检讨,始作俑者还得从日本7月份开始封杀韩国的半导体材料开始,导致韩国手机价格均上涨,平板电脑等等一些供应都出现问题。日本为什么这么做?我觉得日本安倍政府可能有点受特朗普贸易战的启发,特朗普曾经拿芯片封杀中国的中兴。安倍受到启发,觉得在日韩两国间的诸多争端中,包括独岛、竹岛的争端,韩国态度过于强硬,而且在美日韩的交往中又感觉韩国总抢头彩,因为朝鲜半岛的问题,文在寅经常会与特朗普联系,做一些密报。所以从这些情况看,日本在这个阶段对韩国颇有不满,所以7月份便使出了经济手段制裁韩国,但没有想到8月份韩国使出情报手段来反制日本。
日韩两国"独岛""竹岛"领土争端,韩国一再强硬"抗日"
韩日冲突中双方都有损失,但是对韩美关系没有太大的影响。即使《军事情报保护协定》终止了,但日本人还是可以通过二手来获取情报,韩国人将情报通知了美方,美方再转告日方,但是美方会从中截留一些什么东西,什么让日本知道,什么不让日本知道,这就不得而知了,总之二手总不如一手的。因此即使能从美军继续获得二手情报,日本人也很不高兴。
主持人:所以说日本韩国不合,其实对美日韩同盟产生不了实质性的影响,但从目前情况来看,美日韩这个“纸三角”要想变成“铁三角”可谓是遥遥无期了?
金一南:对。美国所设想的未来所谓东北亚的安全保障体系,要通过美韩军事条约和美日的这些条约来实现,是协调一体的。日韩两个小家伙在前面打冲锋,美国老大在后面殿后,现在手下的两个伙计不和,让老大也感觉不好干。
美日韩这个“纸三角”要想变成“铁三角”,可谓是遥遥无期
7月初日本停止供应三种半导体材料,给韩国造成很大困境的时候,韩国要求甚至恳求美国介入帮忙,因为这件事韩国媒体公开将文在寅总统嘲笑了一番。说你看,韩日之间的问题,韩国那么卑躬屈膝地请美国人干预多丢人。当时美国打太极拳,找了很多理由,说这是你们两国之间的问题,不愿意太多干预。文在寅那么卑躬屈膝地请求美国人干预,美国人却不理,闹到今天这个地步,文在寅政府生气了,决定使出一个杀手锏来,而且还不是唯一的杀手锏,可能后续还会有一些别的动作。
美国唯一需要重视的事情,只是在美韩和美日贸易协定中获得更多的“实惠”
日韩之间关系的恶化对美国在东北亚的军事条约体系虽然没造成颠覆性的影响,但肯定会产生严重的破坏,因为不再是一体了,只能美国单独对韩,美国单独对日,《军事情报保护协定》的终止足以对美日韩三角关系产生极大的震慑。从一个三边形变成两条线了,韩国使出这招来,表面上是针对日本,其实也有警告美国的意思。
主持人:8月25日至26日,韩国在独岛组织了最大规模军演,海陆空三军齐出动,整体规模较往年扩大两倍,矛头直指日本。虽然韩国国防部强调演习是年度例行,可却将往年的“独岛防御演习”更名为“东海领土守护演习”,反映出立场进一步强硬化,韩国不仅要保住独岛本身,更要确保周边海域的有效控制权。日本当然不甘示弱,也选择在25日,举行了陆上自卫队最大规模的实弹射击演习“富士综合火力演习”。一南教授,您怎么看待日韩这一轮的较量?
金一南:针尖对麦芒,就这么干上了。这个岛是日韩双方的争议岛屿,韩国叫独岛,日本叫竹岛,但实际控制权掌握在韩国手里。韩国这次把“独岛演习”更名为“东海领土守护演习”,那其中的假想敌是谁,毫无疑问,就是日本。以前举行演习没有这样明确的假想敌,这次从演习名称上就明确地显示了要捍卫独岛在内的东海领土的决心。未来可能影响独岛的主要是日本,所以这就是一次针对日本而举行的演习,把日本视为一个潜在的威胁,这是韩国此次演习所透露出来的意义。
韩国在“独岛”举行领土守护军演,潜在的假想敌是日本
日本也很恼火,也去搞演习,双方关系剑拔弩张,就出现了这样的情况。日本方面说了,贸易冲突就是贸易冲突,不要往情报上扯,现在韩国也说,我演习就只是演习,别往双方军事互不信任上扯。话虽这样说,事实上这些举动都导致韩日双方关系严重恶化。军事关系恶化表示两国的安全信任以及军事合作都要全面降级,这会带来很大的问题。美国现在急得抓耳挠腮了,前段时间美国可能忽略了日韩之间冲突会引发严重后果的趋向,我估计下一步美国要介入,要从中进行调停了。
主持人:如您所言,日韩关系的恶化程度超出了美国的预期,在国际社会也引发广泛关注。一南教授,今天世界局势可谓是风云变幻,那么从瞬息万变的国际关系中,我们可以得到什么样启示?
金一南:其实现在的日韩冲突,包括日本停止对韩国出口半导体材料,韩国要终止日韩签署的《军事情报保护协定》等等,从历史长河看其实都是小波浪,但这个小波浪不断地涌起,对东北亚的提示是什么?国家民族必须独立,必须自已掌握自己的命运。如果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独立,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那么无可避免命运会被别人操纵。从小的方面看,这回韩国的半导体材料被日本所操纵,把韩国弄得很难受,一个国家的独立不仅是政治独立,也包括经济独立。对我们也是个提示,比如此前美国用芯片卡我们,把我们的中兴集团弄得也很难受。
一个国家的独立不仅是政治独立,也包括经济独立
一个国家怎样才能实现完全独立,尤其在全球化的情况下,如何保持自己的政治、经济、军事独立,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另外比如冲突方面希望美国出面调解,可美国又顾不上小喽啰的事情,顾不上调解,这就表明当你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小国把命运捆绑在大国身上,这都是对国家非常不利、非常危险的。无论韩国还是日本都存在这个问题,双方都依赖美国,最终就会跌入眼前这种境况,一切都要取决于美国何时出面调停,如何安抚才能把这个矛盾摆平。双方命运都放在了美国那边,这就是小国的悲剧。所以说如何才能真正实现民族独立、民族自觉,对于今天的东北亚来说,还是个没有解决的,但必须要继续解决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