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摩擦之痛也可能促使当事国换位思考,重视规则建设的重要性,但总的说,冤冤相报的副作用更大。在贸易保护主义、单边主义抬头的当今,得益于自由贸易的东亚各国尤其应该不忘初心。
6月末,G20首脑会议在大阪圆满结束。在东道主日本和大多成员国的提议下,会后的《大阪宣言》中,写入了“为保持市场开放,努力实现自由、公平、无差别、透明、可预测和稳定的贸易和投资环境”这一表述。但令人惊讶的是,只隔了一个周末的7月1日,日本政府突然宣布,从7月4日起,将对出口韩国的三种半导体生产必需原材料(氟聚酰亚胺、光刻胶、蚀刻气体)实施出口许可管制,每单合同都需逐一报审。据《日本经济新闻》报道,日本企业这三种产品的全球生产份额高达70%-90%。此外,从8月起,日本还将把韩国从安全保障友好国名单(白名单)中剔除,对安保敏感产品的出口从严管理。
这一决定引起舆论哗然。日本国内外不少媒体批评日本在会后两天就变脸,有损形象。但是,按日本政府的说法,熬到大阪峰会后才做出这样的决定,实属忍无可忍。究竟是什么事让日本不惜被舆论批评,也要采取如此强硬行动呢?主要是因为以下两点:
01强烈不满韩国政府在对日劳工赔偿诉讼问题上的对应。
虽然日本政府认为1965年的《日韩请求权协议》已经解决两国间赔偿问题,但部分韩国民众对此并不买账,至今还在提出各种民间赔偿要求。 先是慰安妇赔偿问题,在多年交涉后,2015年12月日本政府和韩国朴槿惠政权间好不容易达成了一个所谓“最终且不可逆”的解决方案。 但是,文在寅新政权又于2018年将之完全否定。 此后,日本统治朝鲜半岛时期的劳工索赔诉讼又成为刺激两国感情的新问题。 2018年10月至今,韩国最高法院已经相继判决日本三家大企业必须向劳工赔偿。 尽管日本政府对韩国提出抗议,但是韩国政府以三权分立、政府不能干涉司法为由,拒绝了日本提出的两国政府协商解决或委托第三方审议等要求。
02严重忧虑韩国的对北朝鲜政策。
本来日本期待美日韩以及中俄能够结成统一战线向北朝鲜联合施压,迫使其不可逆地永久性销毁所有核武设施。但现实是大国和北朝鲜领导频频握手拥抱,韩国政府则似乎更关心南北统一。相比诸大国的行动,韩国的应对让日本更为戒备:不消除核威胁的南北统一将导致日本成为周围核保有国阴影下的唯一非核国。
在不满和忧虑下,日本作出半导体材料出口管制决定,有对韩国政府报复的成分,但更多的是想警告韩国不要走得太远。“令和”旗帜下的安倍政府相信:和平友好不能光靠谦让,有时需要以攻为守、努力争取。
日本和韩国互为重要贸易伙伴。日本是韩国的第四大出口市场和第二大进口源,韩国是日本的第三大出口市场和第四大进口源。与大多国人的印象相反,长期以来,韩国大规模进口日本的核心零部件、高品质材料和生产设备等,对日贸易一直持巨额赤字(2017年为近280亿美元)。但是韩国利用日本进口产品保障了高品质终端产品的扩大生产,对中国、欧美的贸易保持了更大规模的黑字。突如其来的日韩贸易摩擦会带来什么经济影响?从短期看,半导体产品占日本对韩出口额的约8.5%(2017年),特别是半导体生产必需的前述三种材料,韩国高度依存日本。由于出口许可申批一次一般需三个月,而三星等用户的材料库存大约只够用1-2个月,出口管制将对半导体产业极其重要的韩国之生产、出口带来直接打击。但是从中长期看,如果韩国能找到替代生产商,那么日本很可能失去原有的市场,并对自身产业链带来不可忽视的自残影响。
目前中日韩正在重启三国自由贸易协定谈判,东盟十国和中、日、韩、澳、新、印参加的“10+6”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也在推进中。此时日韩间发生贸易摩擦有可能干扰这些重要协定的进程。尽管摩擦之痛也可能促使当事国换位思考,重视规则建设的重要性,但总的说,冤冤相报的副作用更大。在贸易保护主义、单边主义抬头的当今,得益于自由贸易的东亚各国尤其应该不忘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