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乎乎,不擅长和人说话,除了辩论没啥会的,颜如晶就这么在高手如云的综艺节目中火了。
“我叫颜如晶,马来西亚人,我不太会聊天。”像只怯生生的小乌龟,探出脑袋打量,这是2014年12月,颜如晶第一次在《奇葩说》亮相。海选视频里的她,穿着黑色的正装,戴着黑框眼镜,双眼圆鼓鼓的,大而无神瞅着镜头,面对导演的连续提问,她好半天才挤出来一句,“我不是很懂”。
镜头前,其他选手使出浑身解数表现,颜如晶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听听这个,瞅瞅那个。
可辩论时间一到,借用马东的话来形容,她身体里像是有一个开关被按下,切换模式:话匣子一下子被打开,语速很快,吐词清楚,不留给对方一丝被打断的缝隙。两分钟下来,评委高晓松拱手将直通金牌给了颜如晶,“生是辩论人,死是辩论鬼,只为辩论生。”
近三年中,参加了四季《奇葩说》,颜如晶已是老将。如今,她在微博上拥有144万的粉丝。
颜如晶说,在参加这档节目之前,她没有辩论圈以外的朋友,辩论曾是她与这个世界自在相处的唯一方式。
第四季结束后,这个在朋友眼中有点“自闭”倾向的女孩,褪下辩手的身份,成为一档短视频节目的制片人和总导演。
从辩手到导演,颜如晶尝试打开自己,与更多人相交。“导演是一个创意和作品驱动的工作状态,除了有想法,还要有非常强的现场把控力和创意执行力。这些内容,都是我当辩手的时候没有经历过的。”
颜如晶(中)在《奇葩说》节目中。图片来自网络
“如果没有辩论,我会去当警察,因为不用说太多话”
高晓松评价颜如晶——“只为辩论生”。
参加《奇葩说》前,颜如晶是父母最担心的孩子。“他们觉得我除了辩论没啥会的,感觉没有什么前途。”
颜如晶有位个性开朗的妹妹,妹妹在印度学医,期间还前往德国做交换生。“在德国,她还住在当地人家里,对我来说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颜如晶说,从小她就害怕与陌生人说话,担心说错话给别人带来麻烦。
初中的颜如晶,在寄宿学校过集体生活。她与同学的交流出现了很严重的问题,而被问到具体什么问题时,她挠挠头,不知该如何作答。
那段时间,颜如晶身体也出了问题,高烧不退,被接回了家。
为了让她学习如何与人说话,父母给她换了姐姐所在的走读学校,并加入姐姐负责的辩论社团。父母告诉她,既然沟通上有问题,那就去辩论社团试试,学学如何与人交流。
尽管与陌生人日常的交流让颜如晶觉得恐惧,但是辩论本身所具备的规则性让颜如晶觉得安心。在这里,说话只是一场游戏,有条例明晰的规则、事先预设的观点、不会离场的听众,最令她开心的是,她不用担心说错话,而给别人带来麻烦。
9点起床,9:30练习、写稿子,11点准备比赛,12点比赛。从初中到高中,颜如晶过着像运动员一样的生活,每天都在辩论训练,无暇顾及学业。她坦言,之于那时的自己,“除了对辩论有要求,其他一概没有。”
“如果没有辩论的话,我应该会去当警察,因为不用说太多话,我喜欢那种稳定的生活,按规矩来,不用害怕有太多的突变。”颜如晶一字一顿、表情认真。
颜如晶的朋友说她有点“自闭”倾向。
“这到底是一个辩论,还是一个选秀节目?”
胡渐彪是颜如晶的好友、高中学长兼辩论教练。颜如晶很聪明,但不爱念书,用胡渐彪的话来说,“她之所以读书,是因为她反正是一个学生”。
马来西亚大学有着全马最强劲的辩论队,胡渐彪希望颜如晶能够进入到这只辩论队中,继续“打怪升级”。
但由于马来西亚大学是在马来西亚属于本地大学,颜如晶身为华人,想要进入本地大学,考试的成绩几乎得达到满分。
“太难了,我没办法。”最后,颜如晶去了精英大学的法律专业。
“在马来西亚打辩论的几乎都念法律,念法律的几乎都会出国,去的都是英国。”颜如晶说了一条马来西亚辩手的常规流程,她也按照规则推进。大学最后一年,颜如晶去了英国。
在英国的那年,颜如晶没有比赛打,便将精力放在了学业上。回国后颜如晶凭借优秀的成绩,保送至马来西亚大学的研究所。回想起英国的时光,颜如晶评价:“我在那里自由飞翔了一年。”
“自由”指的是逃脱了管教,而“飞翔”,则有待商榷。
这一年,颜如晶除去上课,几乎没有走出过房间,吃的用的,全靠室友贺雨欢帮助。贺雨欢曾在一节目中说起颜如晶一次买鱼的经历,因为不愿意和卖鱼的人多说话,颜如晶在买鱼的时候给了钱拿了鱼就走,而在这之前,贺雨欢再三叮嘱颜如晶记得要告诉卖鱼的人清理鱼鳞内脏。
“她是一个这样的人,所以搞得我们生活有时真是有点困难。”贺雨欢很无奈。
2014年末,在胡渐彪推荐下,颜如晶来北京参加《奇葩说》海选。她因为不愿意和陌生人讲话,没有出过酒店房间,连外卖小哥也不想见,靠着之前在澳门打比赛时买的一盒点心撑过了两三天。
到了海选现场,这位专业辩手傻眼了。有三个导演面试,“我是一辈子没有面过试的人。”
“我在面试的时候看到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人,甚至小丑的扮演者和道士都来了,那个时候我在想这到底是一个辩论节目,还是一个选秀,它跟我想象中的辩论好像不太一样。”
面对场外导演的采访,她又露出了初次去寄宿学校的无措。镜头里的她,呆滞,回答也不超过十个字。
颜如晶参加四季《奇葩说》,均与冠军无缘。图片来自网络
“千年老二”
一直到《奇葩说》比赛正式开始后,颜如晶才发现,这不是一个博取眼球的综艺节目,而是一个套着娱乐化表达外衣的辩论比赛。
四季《奇葩说》走来,这位出生于1991年的姑娘成了“老奇葩”,却没能打破“千年老二”的魔咒,次次错失冠军。
第一季决赛,颜如晶结辩时卡壳,两分半钟的结辩时间,说了不到一分钟。
跟她PK的马薇薇着急地提醒颜如晶,她只摆了摆手,说“就让时间这么过吧。”
大家都不明白为什么久经辩场的颜如晶,会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头脑一片空白。她坐下,挪开眼镜抹眼泪。这段视频,颜如晶至今不敢看。
《奇葩说》第四季总决赛,颜如晶以一票之差没能闯进决赛局。票数出来,她没忍住,还是红了眼。
“所有人都说我很棒,我是最佳辩手,但我就是赢不了比赛,千年老二。”颜如晶很无奈,“没能干过命运,还是要哭一下吧。”
其实她每一季都想赢。马薇薇曾在一篇文章中写道,“人没有野心,打不好辩论。我眼中的颜如晶离萌物相去甚远——熊猫不想统治地球,她等着拿一切冠军奖杯。”
在《奇葩说》赛场上,颜如晶在努力改变。过去在辩论场上从来不谈自己的她,开始分享自己的内心,比如自己不愿与人说话时的孤独感,以及粉丝所带给她的压力。
为了节目的综艺感,她学会了拿自己的身材自嘲,在辩论时突然踮起脚,摆出小天鹅的舞姿;偶尔她还拿自己没有谈过恋爱开涮。
如果说辩论定义了颜如晶的人生,那么《奇葩说》则丰富了颜如晶的生命体验。
“我有领导了,我开始和同事打王者荣耀了,我还开始玩狼人杀,我来了北京,我认识了各种各样的人……”这些社会经历和经验让颜如晶有了更多可以融入辩论之中的素材。
颜如晶如今成为一档短视频节目的总导演和制片人,她想去尝试更多的东西,受访者供图
走出舒适区
过去,颜如晶一直在自己的舒适区里活动。在马来西亚,她每日往返于学校和家,来了北京之后,除了公司、家以及录节目的大棚和偶尔的公司聚会,颜如晶其他地方都没有去过。
《奇葩说》将颜如晶从辩论里头拽了出来,也是将颜如晶拽出了舒适区。她开始了更多的尝试。如今,辩论不再是她所觉得安全的世界,而成为了她行走世间所佩戴的宝剑。她挥舞着这把剑,进入到更多的领域。
颜如晶现在作为一档短视频节目的制片人和总导演,与大量的人接触,从商务到销售,再到内务,原来那个宁愿抱着一盒点心在房间里待两三天,也不愿意出门吃饭的人,开始为了一个节目,与各种人打交道。
她将这档短视频节目当成了她的一个孩子。在筹备节目的初期,没有专门的剪辑师,她为了达到最好的剪辑效果,每天在公司机房里转悠,瞅见哪位剪辑老师有空了,就凑上去问“老师你有没有空帮我剪个片子”。
“我觉得我在很多时候老是麻烦胡渐彪他们,我应该让自己去尝试更多的东西,这个短视频算是给自己的一次挑战,我发现,只要迈出来,还是能做到的。这也许就是你们所说的成长吧。”颜如晶说。
文|实习生夏偲婉 新京报记者王佳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