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桐看电影·京城81号2影评
——IP热潮下不走心的尴尬
看过《京城81号2》这部电影之后，我觉得很遗憾。遗憾的并不是如果五星满分的话我只能给它两星半，而是这部片子服道化做得很好，如果做得再走心一点至少可以跟前作比肩。前作《京城81号》虽然不能算恐怖片的经典，但却是首屈一指的良心之作。在剧本、导演、表演等方面挑不出大的毛病。相比之下，《京城81号2》随处可见编剧、导演和剪辑的不走心。
观众看恐怖片，事实上从来不是为了看所谓的“鬼”，而是直面那些被剖开了表象之后残酷又真实的欲望和人性。以及主人公如何面对人生黑暗面的故事。因此，那些以“电影审查不让出现真鬼”为由替拍不走心国产恐怖片开脱的，我就只能笑而不语了。
剧本乃一剧之本，笔者由剧本说起，随着情节的推进，想到什么说什么。我们不讨论编剧们是把所谓的“鬼”解释成误服精神类药物和吸入沼气致幻，哪个可信度更高。我们需要讨论的是女主角的精神紧张有没有充足的现实依据，因为两个电影的故事线都是从女主角身上展开的。
第一部的女主人公是一个遭受道德非议的单身母亲，她与男主角是婚外情。再加上女主是一个作家，面临写作的压力、有服用安眠药的习惯、以及初到老房子的焦虑等多重因素导致了她的精神问题。第二部的女主角贺菲是一个工作高度紧张的外科医生，她还有一个令她流产的病人小男孩，丈夫跟她的关系日渐疏离。单从人物设定上看，贺菲这个人物作为女主人公的设定是不输前作的女主设定的。可惜的是，这些矛盾和冲突在往后的剧情中没有发展起来，编剧转身去追求一些华而不实的噱头，导演则将更多精力放在了炫目的视觉特效上。当钮梦鹤的鬼魂化身树妖出现的时候，我有点不能确定自己看的是一部恐怖片还是科幻片。
贺菲第一次来到作为文物被男主修复的81号，吸入沼气之后，故事就开始频繁地在她的梦醒和做梦之间交替进行。她醒时，是当代女医生贺菲。动不动就有一双眼睛在窥视着她和她的生活，然而直到剧终也没揭示那窥视是不是来自耿乐扮演的她的同事——那位整日跟尸体打交道的解剖医生。她在梦中，是钮梦鹤。 可神奇的是，梦中人常常是全知视角俯瞰钮梦鹤、知晓张骘生被军阀逼迫教出帅印的全部细节、军阀们密谋利用尸婴案扳倒张骘生的诡计；然而与钮梦鹤同一个屋檐下的另一个女人阿娇演的纪金翠怀了孕，直到显肚、直到她亲口告诉钮梦鹤是她和王大夫一起干的杀婴案然后嫁祸给钮梦鹤，钮梦鹤才发现金翠怀孕。这，可能吗？
就剧本而言，最大的毛病在于人物扁平化，缺乏支撑人设让观众信服的细节。因为编剧把更多精力放在了吸引眼球的巫术求子、祝由术上了。钮梦鹤是个以丈夫为天的旧式妇女，她单纯善良，她没有自我，她受人哄骗甘愿为了丈夫去死。贺菲却是一个现代女性，丈夫忘记他们的结婚纪念日，下班后疲惫的她拿着酒和食物去找丈夫。她只有在情绪失控的时候才跟丈夫吵架。而且，除了服装和场景的不同，看不出梅婷对两个背景身份截然不同的角色的区别处理。我本来也尝试用轮回来解释，可是当我看到树妖钮梦鹤出现的时候，有种被骗的感觉。
对于人物的区别处理，四个主要演员都没做得很好。演员自身有一部分原因，更多的原因我认为还是在剧本。像军阀逼宫戏过长，纪金翠拜完堂坐在新房里，镜头对着她前襟的盘扣由下到上给了好几秒的特写。是。特。写。导演，你动不动就给演员特写镜头和乱用慢镜头我就不说你了。张骘生这个人跟任何人说话的时候，都直面镜头，不看任何一个跟他说话的人，包括他大老婆、他二老婆、他后母、他的警卫员；请问他这个人是有毛病吗？
因为电影大多数镜头都没有必要的长，留给男女主发展剧情的长度就相应少得多。本来邬君梅演的后母也是一个可以有戏的人物。她在军阀逼宫那场戏出来，她的手在背后偷抓张骘生的手，张骘生马上把手抽出来。我直觉地感到，莫非后母和张骘生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到了后来张骘生的两个妻子都无法生育的时候，我又脑补，一定是张骘生生理方面的问题。会不会是他的后母在作怪？后面除了金翠生出死胎的时候，后母又出现过一次，然后就是最后被群灭的戏了。
要是剧情最后翻转，不是纪金翠要害钮梦鹤，而是后母看不得有任何女人接近张骘生而设的一箭三雕之计，岂不震撼？笔者这么说当然不是为了卖弄，只是想举例说明，任何一个人物只要深挖和塑造，都能让剧情一波三折，让电影非常“有戏”的。《京城81号》里演吴镇宇老婆的夏文汐，她的戏份并不多，但是她的两个角色都令我印象深刻。民国戏里她是表面慈眉善目背后捅刀子的妒妻。现代戏里她是住在精神病院里性格极端的偏执狂。她坐在轮椅上第一次跟林心如扮演的丈夫的情人许若卿见面，眨眼之间从知礼到癫狂。她一把扯下盖在膝头的毯子，两只脚被绑在了轮椅上。这就是编剧对人物设计的用心。一部能够打动观众的电影就是靠这种数不尽的微小之处的用心而造就的。
另一方面，作为一部恐怖片。编剧和导演忽略了关于恐惧的营造。第一部里，女主和女儿在走廊里找女儿说的那个小姐姐，黑暗的尽头滚出来一只皮球，女主把皮球滚到另一边，皮球又滚回来。在周而复始间，这段戏在观众的心中产生了悬疑感。因为观众参与进去了，他们会好奇，黑暗的尽头究竟是谁？观众开始紧张、害怕。如此，也形成了戏剧的张力。第二部里就没找到这种悬疑的设计，只有突然冒出的“鬼脸”式的硬吓。
看《京城81号2》还有一个强烈的感觉，就是男主和女主不怎么相爱。不管是贺菲和宋腾，还是钮梦鹤与张骘生，没有任何一对让我觉得他们分开了会有痛苦。张骘生与纪金翠新婚之夜跑去找发妻钮梦鹤，钮梦鹤也不劝劝，只是让我觉得荒唐和不合常理。按照常理，她不可能不担心丈夫的荒唐行为会得罪军阀岳父。既然全片看不出到底张骘生忌惮何人何事，他懦弱的人设又是怎么立起来的呢？后来，张骘生听信他人一面之词不经调查就将发妻关起来，无论怎么理解都跟夫妻情笃联系不到一块去。同床共枕的发妻，即使不是日日见面，也是了如指掌的。要调查真相、要帮她脱罪、要她为了自己的政治生涯做牺牲……摆在张骘生面前的路有很多条，他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然而他什么都没做。为什么？导演忙着设计后面地宫里的动作戏和视觉特效，顾不上他呢。
纪金翠和王大夫骗钮梦鹤为了保住张骘生的前途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狼子野心的军阀们煽动民众包围了帅府，逼张骘生交出杀婴凶手钮梦鹤，对峙间，张骘生不愿向平民开枪，却毅然决然走入地牢，开枪打死了钮梦鹤。不久后的一天，发狂的张骘生在府里拿着手枪见人就杀，纪金翠也失了心神。一股黑烟出现，消灭了几个丫鬟和张骘生的后妈。纪金翠也死在了黑烟中。
以上大概是民国戏的剧情，现代戏是贺菲被钮梦鹤的声音引入地宫，树精出场。检测出地宫沼气泄露，其他人都撤离了，只剩宋腾留守。宋腾来到地宫，看到被树精囚禁的妻子，在和树精缠斗的过程中，为了自保的他替张骘生说出了道歉的话。树精看到钮梦鹤和张骘生的信物，放了宋腾夫妇。宋腾夫妇离开了地宫，他们五年前流产如今长到五岁的女儿永远地留在了那里。成功逃出81号之后，贺菲又怀孕了。历劫生死的宋腾夫妇在我看起来终于有了夫妻的感觉。
本片的男主和女主直到影片尾声才有夫妻的感觉，我认为选角是一个问题。梅婷和张智霖之间的确没有林心如和吴镇宇之间的那种恩爱缠绵的感觉。后者电影里的感情也在经历七年之痒，还是两地分居，可是感觉上就没有前者那般寡淡。另一个原因是吴镇宇的演技更胜一筹，尽管我是张智霖的颜饭，但是我饭每一个有演技的演员。梅婷的表演不好不坏。阿娇演的纪金翠有点脸谱化，瑶瑶还不错。耿乐的解剖医生演得很带感，但是王大夫有点感觉不对。王大夫那样一个杀婴的大恶魔，看起来像个平常人竟然没有人性扭曲的撕裂感。他和梅婷演的夫人说话，缺乏一种那个时代应有的尊卑之别，像同事。两个人就在四通八达的走廊里说那么秘密的一件事，编剧怎么想的？最后王大夫疯得莫名其妙，这也得找编剧。
纵观这部电影，它最大的败笔在于编剧和导演。剧本有意延续第一部的“成功模式”：民国和现代两个时空交错又相连的故事、女主的前世的悲剧命运和今世的痛苦处境展开、男女主人公之间的虐恋、孩子和亲情等等。编剧越是想向第一部的模式靠拢，就越是束缚了自己的手脚。还有就是花了太多心思把祝由术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塞进剧本里，而不是在人物、剧情、悬疑等观众看得见的细节处用心。导演则是醉心于视觉效果，忽略了场面调度和摄影。这部电影的特写和慢镜头至少比第一部多一倍。最初走进电影院是被电影预告片吸引的，预告片剪辑得确实不错。然而，成片却并没有预告片的剪辑水准。
保证一部电影一定成功的配方是不存在的，否则怎么会有那么多不成功的影片？然而，一部主创们心无旁骛地投入、一丝不苟地创作出来的片子，则是一定不会失败的。电影是光影的艺术，电影创作者所有的努力都是看得见的。它们不是别的，就是那一格接一格出现在银幕上的光与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