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5月18日,《超时空同居》上映,当天票房破亿。
此后连续近半个月获得单日票房冠军,最终以8.99亿收官。截至发稿日,在2018年已上映的300余部影片中,《超时空同居》排名第11位。
这是新锐导演苏伦的处女作,因为是女性,格外被关注。 BAZAAR邀请到这位80后女导演,从镜头后走到镜头前,讲述《超时空同居》背后的故事。
能把故事讲好的人,心里得有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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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时空同居》用了奇幻手法,讲了一个纯粹的爱情故事。
生活在1999年的落魄建筑设计师陆鸣(雷佳音饰),与生活在2018年的落魄富二代女孩儿谷小焦(佟丽娅饰),一觉醒来发现两人的房间奇妙地融合到一起。同时融合的,是各自的时空与时代。于是他们有机会进入过去与未来,并在过程中产生了爱情。最终,陆鸣为了谷小焦,改变了自己在1999年的一个重要决定,也因此改变了两人未来的生活。
电影题材新鲜、节奏感强烈、演员演绎到位,因而票房与口碑正相关。挑剔如豆瓣影评,也打出国产片中少见的7分以上。
对苏伦来说,票房自然值得庆贺,更高兴的还是辛苦付出有了回应。
她说票房的胜利是综合条件恰到好处之后,精确计算的结果。
雷佳音、佟丽娅的演技在线,徐峥监制的口碑保证,都是电影叫好叫座的前提。而她作为导演,更像是个尽职的车间主任,盘衡着每一个环节。
影片开始前十分钟,她故意不让画面特别美,而是给主人公尽可能生活化的场景,让观众觉得这就是真实生活。
时空接轨的部分,她也放弃了特效,而是用剪辑的方式,让一切自然而然。比如让女生的衣服出现在男生锅里,女生挤洗面奶却从男生的淋浴花洒中出现…既搞笑,又让观众一目了然,知道情况变化了。
影片最后的时光倒流,她同样不肯使用特效,而是让演员一遍遍练习倒着走。“演员会辛苦一点,但会更真实。也能把预算省出来,使其他部分更精致。” 其实为了这几场戏,苏伦专门去学了特效,知识整个学习的过程中,她最专注的问题却是:如何可以不用特效?
喜剧包袱只用来搞笑,还是同时作为剧情的推动?一个故事场景,多长时间会让人失去耐心、什么方式会显得更可信、怎样的内容会让大家跟着走?她在过程中研究人物心理学,画人物心理曲线图;每场戏自己先在家掐着表演一遍,看它在全剧中占多长时间…对剧中细节、故事与人物心理的走向,做出了缜密计算。
这个大学时期意识到自己对电影的热爱后毫不犹豫辍学进入冯小刚剧组的年轻导演,很早的时候就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于是她很难人云亦云、不假思索地做事情,大多数时候,她的意识和行为都是非常清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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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一个成熟的老编剧,没有成熟的套路可搬,也不喜欢重复,所以要用一些笨办法。一个优秀的创作者不能只是让感情释放,那叫自嗨。一定是感性与理性的平衡,知道这是拍给谁看的,知道他们要什么。”
为了更清楚观众要什么,她有时候蹲在马路牙子上啃冰棍儿,观察路人表情猜心态,“有些人不说话但也是有情绪的,你能从长时间的观察中得出经验,判断出谁是开心的、谁被骂了、谁在经历着怎样的故事。”
或者去电影院门口一坐好几个小时,观察来来往往的人,在他们千奇百怪的对话中发现:观众真是形形色色,与自己的生活与社交圈相距甚远。
对不同人物与生活状态的理解和尊重,使苏伦不断扩展着自己的认知边界。那些累积的素材一朝变现,便成了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经典场景。比如《超时空同居中》雷佳音用豆干花生米搭配出烧鸡味儿,用馒头巧克力粉自制巧克力蛋糕,都成了接地气又好玩儿的包袱料。
有所坚持,才能有所成就
2001年辍学后,苏伦在剧组待了两年多,意识到电影大概会成为终身职业,转身回炉,去中戏导演系读了四年书。
出来之后,却没有立即投身电影行业,而是做了多年广告片导演。“因为我知道未来可能会有很长时间是收入微薄的,我必然会拍自己的电影,所以想先做些积攒。”
那时她是出了名的“难搞乙方”,片子拍出来不让剪,执拗地按自己的想法来,永远在抗争。到了拍电影的时候,对创意的保护更是分毫不让。
《超时空同居》以小成本搏出一片蓝图,并没有让她像常人一样期待一部大制作。“大成本意味着大责任,要周全更多人的利益,不再只是创作那么简单。我其实挺怕自己对于电影的热爱会在过程中被磨损的。”
小成本在创作层面意味着更大的挑战,必须时刻琢磨如何用取巧的方法让电影显得更高级。相较于用商业运作搏到更大一片市场,这个阶段的苏伦,对于如何竭尽所能做出一部好片子,有着更大热情。
《超时空同居》剧本打磨了两年,那段时间,对苏伦来说是个很大的挑战。最初的任务是把一部成熟IP类韩剧改编成电影,全组待命,她却找不到感觉去讲那个故事。改来改去,耗费了近一年时间,还是决定不要了。
白费的功夫与剧组成员耗不起时间的纷纷离去,一度让苏伦压力很大。但她的性格仍旧不允许自己在电影这件事上凑合。
之后几经周折,与资方多次磨合,最终有了《超时空同居》这个剧本。
从结果来看,这个决定是成功的。而对苏伦来说,最重要的是坚持了自己的创作理念。“电影导演不是一个纯粹以创意致胜的工作,但是要明白,创意仍然是你开展一切的基石。如果你把这个丢了,一味去妥协于市场、份额、资方要求,那最后可能也不会有好结果。”
雷佳音与佟丽娅的演绎,对苏伦来说如虎添翼。她形容这个过程是“一拍即合”。拿了两个晚上分别给两个演员讲戏,一般这类合作,演员们通常会拿到剧本后与团队开会讨论、纠结一段时间。雷佳音与佟丽娅却都是当场与经纪人达成共识:这戏咱接。
苏伦年轻,电影上映前是尚无佳作傍身的新导演,大牌影星与名导演何以愿意与之合作?如她交流后,略识一二。
她眼里有光,心里有数,行动之前已经有了周密的安排。看上去不是风风火火执行力强劲的架势,却有一种非常柔缓的笃定感。
“做广告片导演的那些年,给我的帮助很大。导演是一个非常讲究实操的工种,对现场的把控非常重要,取舍也很重要。你不能什么都要,却要什么都懂。要知道怎么写、要懂音乐、剪辑、灯光、特效、表演,还要懂得怎么给演员讲戏,所以它很像是个工厂车间主任。不仅要使流程顺畅,还要调节气氛,使大家能够融洽配合。它不只是创作,还要考验资方的关系。很复杂。”
苏伦依然不肯轻易妥协,却逐渐学会用温和的方法解决问题。
成长是一个逐渐靠近自我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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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伦的成长中,遇到过一些不错的恩师。徐峥算一个,徐平算一个。
早在《港囧》为徐峥做执行导演期间,苏伦已从他身上获益良多。那时有人把同期热映电影拿来与港囧作较,觉得是相互竞争,徐峥当即回应:“不不不,行情好了,大家都好。”他有时担心行业中后继乏力,于是成为扶持后辈的人。
有徐峥为《超时空同居》做监制,苏伦省力很多。但徐峥的严格,却常常要她卖着萌讨饶:求监制大人给我一点认可。
中戏导师徐平,则是在心态上扶她上马的人。“不要想以后要做什么、取得什么样的成就,首先要建立的是自己待人接物的基本姿态。艺术创作是解放天性不是解放兽性,你们应该始终持有对人物的尊重和敬畏心。要遵从天性,释放所有的情感,不要强掰着去设置人物性格……”这些历历在目的教诲,成为苏伦内心的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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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如其来的成就,有时令人难能招架。外人与自己,都会带来很大压力:下一部要更好。苏伦不太在意这些。
“我不怕,我一点儿也不怕。我生活里挺懒的,也不怕负面口碑。下一步肯定会努力,但不会背负这些压力。”
“电影是个艺术商品,作为导演,确实要懂得商品如何更完美、更容易卖出去,要关注与买家的互动。但是本质上,它还是艺术创作,你的出发点永远是讲故事,所以纯粹的心更重要。只要那个故事是你想讲的,你讲好了,那么其他的并不重要。”
与苏伦的交流缓慢而自然,她没有刻意为自己营造一个人设,也不介意暴露自己的不完美,通身呈现出一种恰到好处的松弛感。
名利未能成为她的枷锁,艺术创作也没能成为她“端着”的理由。有点像旧时北京胡同口一边逗鸟一边跟人闲聊的大少爷,又因为羞涩而不那么张扬。
少年时期,苏伦在内蒙的大草原上,跟着奶奶长大。草原人鲜有走动,因而习惯了把事情憋在心里。“不太善于交流,不太善于客套。但说一句是一句,说到就会做到。”
有一个傍晚,太阳下了山,天蓝蓝的,羊群马匹小朋友都回家了,那一刻,小小的苏伦在人生中第一次感到孤独。这孤独贯穿始终,成了她要讲故事的源泉。
特邀摄影/罗洋
策划、编辑/王晓白
视频策划/高若萌
视频制作/LUO STUDIO
文字采访/月季
妆发/孟祥君(ON TIME)
服装造型/栩栩
制片/范雨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