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从来都不缺少明星,但始终缺少真正的电影演员,所谓真正的电影演员,是不会把演戏当做自己成名获利的手段,真正的电影演员是要把演戏当做一份本职工作,无论戏份多少,还是钱多钱少,都会花费心思去演好这个角色。这样的电影演员在香港并不多,而鲍起静无论如何都配得上一名真正的电影演员的称号,洗尽铅华的鲍起静,在《天水围的日与夜》(2008)之后,登上影后的光辉领奖台。
鲍起静1949年出生于香港,她爸爸鲍方是天津人,因为躲避战乱而带着妻子刘苏来到香港。鲍起静的妈妈刘苏是安徽人,所以他们一家人都是说普通话的,现在鲍起静的普通话依然很流利,这一优点在香港演员中比较少见。
鲍起静小时候家里很穷,虽然她爸爸鲍方在内地时已经是一名演员,但身为左派的父亲不愿意在香港随便接拍电影,所以小时候家里的日子过得比较艰难,直到她父亲进入左派的长城电影公司之后,他们家的生活才逐渐转好。
鲍起静生长在这样一个左派家庭,从小受的教育也是偏向于左派的,小时候她就开始阅读《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后来父亲还准备把她送到广州念书,不过正好赶上文革,也就只好作罢。中学毕业以后,17岁的鲍起静考入长城电影公司的艺员训练班,长城电影公司对艺员的培训要求是首先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所以考上艺员的鲍起静先是在一家纱厂做了3个月的纺织女工,之后才逐步被安排到演员的岗位上去。
这一段经历,鲍起静从来都是直言不讳的,因为在她看来,她就是一个代表劳动群众的演员,去体会劳动群众的生活,反而让她对以后所饰演的角色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
鲍起静的弟弟鲍德熹在日后会成大器,但这离不开父亲鲍方和姐姐鲍起静的无私付出。当时,信奉马列的鲍方将儿子鲍德熹送去广州念书,而他念完书后便在广州的五中教英文。鲍起静与大姐只要放假便会去广州看他。鲍德熹在广州很难看到好莱坞的电影,鲍起静便负责将所有看过的电影故事细细口述给弟弟,讲剧情,讲气氛,甚至还模仿表演给他看。她笑说,后来鲍德熹会走上电影这条路,她也做过“重要的贡献”。
大概是在鲍德熹25岁那年,他回到香港,突然宣布要去美国读书,全家人都傻了。因为父亲拿月薪,讲究的是做贡献,根本无法供得起鲍德熹念书。于是,全家人都努力去挣钱凑份子,供鲍德熹念书。
回忆往事,鲍起静谦虚称自己并没有电影中的“桂姐”那么伟大,“供弟弟读书,主要还是靠父亲鲍方。但全家人确实都在一起供他。”当年,为了鲍德熹念书,鲍起静的父亲鲍方决定跳槽到TVB拍电视剧,月薪从4000升至1.2万,其实这都是有难言之隐的。
成为长城公司的正式演员以后,鲍起静相继出演了《虎口拔牙》(1969)、《英雄后代》(1969)、《小当家》(1970)等等左派文艺电影,甚至还有翻拍自内地革命题材的电影《海燕》(1970)。这些作品在香港本地没有造成太大的轰动,所以也没有让鲍起静大红大紫,但是她根本不在乎名利,她认为自己就是劳动人民的女儿,就应该用自己的劳动来回报人民。1977年,鲍起静参演了父亲自编自导自演的经典名片《屈原》,这部电影成为香港文艺片的一部名作,这也是鲍起静与父亲鲍方在银幕上的唯一一次合作。
在整个20世纪70年代,鲍起静几乎都是以劳动人民的形象登陆大银幕,她朴素的气质让公司觉得她最适合出演平民化的角色,相对于比她早几年出道的郑佩佩、李菁等邵氏明星,鲍起静显然要更为亲民,她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的明星架子,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演员,在不经意间,鲍起静已经步入了表演艺术家的行列。
1980年,长城公司投拍了武侠电影《白发魔女传》,女主角选定了鲍起静,这是鲍起静表演艺术生涯中少有的靓丽角色,片中出演情郎卓一航的是方平,这个男主角是鲍起静在艺员训练班时的同学,鲍起静那时是班长,方平因为长得英俊帅气,所以还到处拈花惹草,为此没少受到鲍起静的批评教育。方平的电影代表作当属《巴士奇遇结良缘》(1978)无疑。两人是后期长城影业合并为银都前最具代表性的男女演员。
梁羽生也对张鑫炎这个版本的《白发魔女传》很是赞许。当年,这个版本是在黄山是地取景拍摄的,记得影片中,年轻的鲍起静一身飘逸白衫,手持宝剑,面蒙轻纱,清澈明亮的双眼,隐藏着敢爱敢恨的直率和执著。在黄山壮丽景观的衬托下,鲍起静犹如飘逸的冷艳仙姑,让看惯鲍起静电视剧师奶形象的我颇有意外惊喜的感觉。
1979年7月11日至16日,75岁的邓小平健步登临黄山,遇上一行古装打扮的香港人,原来这是正在黄山取景,拍摄《白发魔女传》的香港剧组。在黄山巧遇国家领导人,剧组于是在拍片现场热烈邀请邓小平和该剧两位主要演员合影。盛情之下,邓小平欣然接受。这张相片上,左边的女演员是鲍起静,右边是男演员方平,两人是同行也是夫妻。
而饰演卓一航的方平,当年在影坛享有“小傅奇”之名。在戏中,年轻的方平憨厚老实的模样,确实和现在常客串黑帮老大的形象大相径庭。不过,方平和鲍起静两人在戏里头默契十足,对角色的掌握也十分到位,相信这也是本片成功的因素之一。
据说,这部戏在内地公映时也是十分轰动。记得有个网友曾写道,“当时简直有点万人空巷的意味,街上的小孩个个嘴里都念着白发魔女“。可见在国内影响力之大。至于在香港,当年初出茅庐,在戏里饰演女配角的刘雪华则在蔡康永访谈节目中回忆说:“那部戏没人要看”。
鲍起静那时在别人眼中几乎是一个完美的女孩子,美丽善良且大方开朗;方平则是风流潇洒,但属于那种绯闻不缺的男明星。这两个怎么看都很难撮合到一起,但在拍摄电影《白发魔女传》的日子里,两人的的确确是相爱了,鲍起静没有理会外人的劝告和家人的反对,最终和方平喜结连理,在现实世界中圆了卓一航和练霓裳无法结合之梦。
其实,娱乐圈里分分合合是常事,像鲍起静和方平这样白头到老的反倒稀奇,更别说这么多年零绯闻,她就说:“我们那一辈的女演员里,我比不得汪阿姐和司棋姐,但也还庆幸有一个完整的家庭,稳定的婚姻。”两人伴随风雨走过了30多年的婚姻里程,至今两人依然恩爱如初,这份感情经历住了岁月的磨砺。
拍完《白发魔女传》之后,鲍起静转入了亚洲电视台,她在这家电视台工作至今,所以她出演的电视剧作品要远远超出她的电影。鲍起静在亚洲电视台出演了一系列的经典剧集,其中广为人知的有《大地恩情》(1980)、《秦始皇》(1986)、《银狐》(1993)、《肥猫正传》(1997)等等,在这些剧集之中,鲍起静饰演最多的就是“母亲”一角。
她出演电视剧《秦始皇》时只有37岁,她在片中出演秦始皇嬴政的妈妈,而饰演嬴政的演员刘永只比她小一岁。可能是在《秦始皇》中的表演太过于形神兼备,之后亚视分配给鲍起静的角色大多和母亲有关,她也成为亚视名副其实的“妈妈专业户”。
《大地恩情》是1980年鲍起静加入亚视的第一部戏,也是当年收视称霸的一部剧。 而鲍起静也堪称亚视“最长情”的艺人,33年前加入亚视,出演了近千集的连续剧,虽然大多都是配角登场,但她娴熟的演技和亲民的形象,依然博得了本港观众的喜爱。
鲍起静即使不断去拍电影,还拿过金像奖影后,她也没有离开的念头。她表示,“我不敢确保我永远都在亚视,但可以肯定的是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亚视,无论将来我去哪里,首要的条件就是我不会离开亚视,亚视需要我,我就会回来”。加入亚视33年,鲍起静有许多感慨,“33年,几乎是我人生最美好的阶段,好多人在这33年间都已经离开,但我可以说,只要亚视需要我做事的时候,我都会回来。”
鲍起静在生活中也是很随意的一个人,影迷在街上见到她时,都很难相信这位明星师奶竟然穿着这么普通,鲍起静自己认为她本来就是贫苦出身,和劳动人民没有什么区别,所以待人接物始终让别人感觉和蔼可亲。
《劝和小组》是一部展现当下中国老百姓生活、学习、工作、婚姻的全景式作品,随着剧情发展,劝和小组的办公地也由社区扩展到养老院。小组成员老简因为与妻子老尚(归亚蕾饰演)闹矛盾,负气出走养老院。李修云一劝不成,转而上门去找老尚,好说歹说半天对方才同意与她一起去养老院接老简。二人赶到养老院后,夫妻矛盾仍是未消,老简终是留了下来。
恰巧此时另两名小组成员也因为照看孤寡老人经常光顾养老院,李修云索性趁势在此开起分舵。鲍起静称,“剧中,李修云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老实人,连老尚吃自己醋了都感觉不到,但也正是因为李修云行得正坐得直,所以她也不怕人家说瞎话。”
谈到演员归亚蕾,鲍起静笑称,“我与亚蕾是多年好友了,大家都经常出演母亲的角色,只是她的戏偏向严厉果断,而我的偏向温柔、祥和,此次能够在一起合作,真的非常开心。”
对于两影后争风吃醋的剧情,观众也表达了自己的看法:“老年人也应该有自己交往的权利,剧中亚蕾姐和鲍老师之间的矛盾其实放开点就什么都不算了。喜欢她们的表演,希望她们有机会继续合作。”
2001年的奥斯卡之夜,鲍起静的弟弟鲍德熹最终凭借《卧虎藏龙》斩获最佳摄影奖,成为华人的骄傲,当时他们中风的父亲鲍方看到电视,也是笑容满面。弟弟的成功,离不开一家人的辛苦付出,弟弟能够获得这项国际殊荣,鲍起静也是倍感欣慰。但不幸的事情也会悄然而至,2006年,鲍起静的父亲鲍方最终还是走了,父亲的离世对鲍起静打击很大,她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从这种悲痛中抽离出来。
对于电影,鲍起静其实一直未曾放弃过,数十年来他基本上每年都会客串或出演一些电影作品,《忘不了》(2003)、《旺角黑夜》(2004)、《霍元甲》(2006)中都能看到鲍起静的身影虽然戏份不多,可鲍起静的登场都能给熟悉她的老观众们留下很深的印象。
2008年,由许鞍华执导的《天水围的日与夜》带给我们的竟是如此一部简单的电影,它几乎放弃了所有可以夸耀的视听语言,放弃了所有能够煽情的段落细节,用最简单的手法,在展示了香港百姓自己的故事同时,也让观众感同身受。鲍起静在片中出演一个单亲妈妈,她不仅要独立抚养一个儿子,还要照顾弟弟们的家庭,是一个整日操劳的劳动阶层,这个形象几乎是为鲍起静量身打造的,她用入木三分的演技打动了所有观众。
鲍起静说起《天水围的日与夜》:“整个戏一共就拍了15天。包括街景,空镜。中秋节的戏也很快就拍好了。只有一整天,是在黄昏开拍的,说就是要赶这个时间,因为能拍到黄昏的时刻太短了,不能错过。所以大家都比较紧张。”很多人见鲍起静把一个天水围的师奶演得那么好,以为她在某处体验了很久的生活,她却说:“演的时候就有感觉了,当时就很开心。觉得这部片子跟以往的都不一样。穿鞋、吃饭、走路、坐车都很有感觉。因为我本来就是贫苦出身,在木屋区出生。小时候妈妈做饭,我洗衣服。爸爸下班负责打扫家里。”
逢大的节日,夏梦、石慧还会去到鲍方家一起排练《黄河大合唱》。日子一如多年后,老公方平弄出来的那部《老港正传》(2007),除了有草根人民的生活,鲍起静说其实她本来在生活中就很朴素,好像桂姐一样。“从小受父亲的影响,只知演戏是为人民群众服务,不讲做明星。”因此,鲍起静的头发都是自己剪的。在《天水围的日与夜》里,她电完头发自己剪了那个发型,许鞍华说很好很有感觉。采访当天,鲍起静也指着自己的头发说:“其实现在这个头发也是我自己剪的啊。”
拍《天水围的日与夜》不仅时间紧,连剧本都只有薄薄的几张纸,很多时候都靠即兴发挥的。鲍起静就说进入了角色,自然就会很多东西。但她说影片的细腻还是得归功于导演许鞍华,因为对白还是许鞍华的。另外许鞍华也要求演员演戏不能做作。
所以2008年年末香港影评人协会封鲍起静为影后时,给出的评论就是:“感觉像在看纪录片,节奏和动作都很自然。”鲍起静透露戏里只有一句对白是她自己加的,就是抽奖的那段,加了一句:“都知道不会中的啦。”2009年4月鲍起静又获得了第28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女主角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