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有朵美丽的花
那是青春吐芳华
铮铮硬骨绽花开
漓漓鲜血染红它
《芳华》是由东阳美拉传媒、华谊兄弟、爱奇艺影业、耀莱影视、京西文化旅游等公司出品的一部剧情片,该片由冯小刚执导,严歌苓编剧,黄轩领衔、苗苗、钟楚曦等演员主演。《芳华》是一部描绘青春、缅怀时代的电影。故事发生在70-80年代的部队文工团,用部队文工团为叙事环境刻画人物群像,描绘了时代变迁中拥有芬芳年华的少男少女们的青春故事。这部影片,冯小刚导演用散发着青春荷尔蒙气息的少男少女的芳华,生动展现、深刻缅怀了父母那一代人逝去的芳华岁月。
大时代下小儿女历史记忆的留白
冯小刚导演的影片《芳华》改编自当代华人作家严歌苓的小说《他触摸了我》。影片讲述了在西南某军队文工团,一群正值芳华的青春少年,经历着成长中的情感萌发与变幻无常的人生命运。青春期的躁动、生命的本真状态、战争的背景、复杂的人性、历史的诡异、宿命的无常在这里交织碰撞。刘峰、何小曼、萧穗子、林丁丁、郝淑雯等人情感缠绕、互相交织,因为种种机缘巧合,每个人的命运大相径庭,却都拥有着出人意料的人生归宿。创作者与叙述者在作品里构成了理性与感性的对话关系,重新呈现了那个年代里青春的混沌、感性与蒙昧、暧昧、从众、攻击、自卑等都是青春骚动与青春期隐秘心理的直接表达。使得影片非常细致,非常内敛,于无色处见芳华,于无声处听惊雷。
电影将时代带给人物的隐性创痛埋在人物心底深处,用何小萍的发疯来隐喻普通人的历史创 伤,她始终记得自己学舞的动作,保留着青春时代的回忆,对年轻的记忆始终耿耿于怀,战争的经历更是她心底不能磨灭的梦魇。何小萍个人对过往经历的失忆在某种意义上成就了时代的记忆。很多优秀的电影在描绘波澜壮阔的时代变化时,乐于用小人物的命运做时代注脚,可《芳华》恰恰相反,大时代只是小人物命运的注脚,影片的惆怅来源于时代,也超脱了时代。大时代下的小儿女和历史记忆的留白互为因果。历史记忆的留白体现在人物记忆中,就是一种空白化处理。影片在大时代的背景下,深度刻画和细腻描摹小人物的情感表达和心理活动,芳华的美好珍贵与战争的残酷惨烈形成鲜明的对比,不论越战场面的一镜到底,还是何小萍身着病号服的独舞,虽都充满了情感张力,却也只是从侧面烘托出芳华逝去的酸楚。而诸如对政治环境、人性暗流、集体主义之殇的刻画,也从镜头中一晃而过,只留下主角柔和深情的话外音。
以小见大的艺术表现
《芳华》有两个清晰的维度,一是时代的创伤,一是个人的坚守。表面上看来,电影《芳华》是在回忆中诉说一代人的青春,仔细思考会发现,在电影的背后隐藏着更深层次的思想,这便是导演采用的以小见大的艺术表现。电影一表一里表达的是对个人价值的坚守,反衬的是对时代的哀叹。电影虽是由小说改编而成,但比小说具有更多的自由性和表达突破点。
影片在叙事结构上采用了段落式的叙述,大致分为了四个段落分别去讲述以上世纪七十年代前后的文工团为背景,通过萧穗子的诉说了“活雷锋”刘峰,被排挤的女兵何小萍,以及文工团里一群年轻人的青春和命运。以第三人称的视角,以回忆的口吻进行叙述,暗含着一种反思、追悔与无奈,却又削减了严歌苓原著中许多反思性的内容,把文工团内部的矛盾弱化,用一种更浪漫的方式去表述。这或许是电影与文学不同的地方,却也是影片的“隔靴搔痒”之处。电影的时间跨度很大,从文化大革命到改革开放,在大时代里每个个体的命运都是渺小而无力的。这种段落式的结构有利于不同阶段中故事的生动描绘,显现出超越一般文本窠臼的气息,增加了人文关怀的深度与人性的广度。
剧情设计的隐喻意味
虽然影片只是截取原著的一小部分,但是在剧情细节方面的设计依旧是别致精心,剧情的设计的种种隐喻显得意味深长。严歌苓的文字颇有画面感,她在原著里创造出很多适合银幕表现的情节,这也是电影成功的基础之一。而冯小刚并不满足于此,很多原著中没有的内容出现在电影里。这些新增的情节为影片锦上添花,其中不乏绝妙手笔。
其中,何小萍的独舞段落更是成为经典展现。从前线下来,何小萍住进了精神科。作为负伤人员,她成为文工团告别演出的观众之一。眼神呆滞的何小萍看着台上战友翩翩起舞,好像忽然被“唤醒”,这是当年她被男兵羞辱后,刘峰主动与她搭档的节目。她走出礼堂,病号服宽大松弛,可并未遮住她的舞姿,那是曾经的何小萍。礼堂内外,华服与粗布,对应着“正常人”和“异类”,也映衬出境遇之两极。芳华已逝,理想破灭,伤痕永在心头,只能慢慢消解。所有苦涩与幻灭,都蕴含在这段舞蹈中,也在无声向观众传达出一种希望与绝望不断交织湮灭的情绪。
同时,影片还创造出一件原著没有的“道具”,成为刘峰与何小萍的情感媒介,也令《芳华》的主题得以隐喻化。复员后,刘峰回文工团探访,大院里空旷冷清,只有萧穗子还在。在穗子的宿舍,刘峰发现了被撕碎、藏在地板下面的照片。正是何小萍入伍当天拍的那张。刘峰把碎片拼起来,何小萍的笑脸出现在眼前,那是她一生最雀跃、欢欣的瞬间。多年后,两人在小站的长椅上吐露心扉。刘峰说要送何小萍一件礼物。他从怀中拿出了那张照片,照片已被粘合复原,青春笑颜重现.当年何小萍撕碎照片,是因为愤恨,也是一种反抗。刘峰发现这些碎片将“芳华”复原并返还何小萍。几十年过去,能带给她温暖的,依然只有刘峰。这张“破镜重圆”的照片,就是他们两人情感的缩影。这张照片混合着感动与伤痛,见证了刘峰与何小萍的情感历程,对于一部作品来说,是绝佳的意象。
内容优于形式的视听表达
这部影片的内容和主题是动人心弦的,但从视听层面来看,这部影片的内容优于形式。影片开头对萧穗子等人练舞的长镜头呈现,描绘了一幅充满着青春荷尔蒙气息的年轻画卷。影片的前半部分有对文工团女兵洗澡、游泳等场景的描绘,也有对刘峰的“冲动示爱”的镜头刻画,导演似乎想用如此丰富的镜头语言去全面直观地展现少男少女们的美好年华,也更能突出片名“芳华”代表的美好青春。柔和的光线,暖黄的调色,舒展的身姿,美好的胴体,这些元素构筑了《芳华》的主要视觉部分。而记忆中熟悉的时代旋律,用交响乐再度编配,一种厚重的使命感和崇高感,则在心中油然而生。
首先体现在画面色彩的“芬芳”青春。无论是塑造人物性格还是描写故事情节,或者表达宏观主题,色彩的运用都关系到作品的成功与否。《芳华》在光影和色彩上的表现十分强烈,电影是在高饱和状态下,由绿、红、蓝、黄四种颜色组合而成的形成了整体基调,传递出特定的历史气息和时代感。
绿色是环境色的凸显,那是军人的颜色,是全片的基础色。无论前线还是后方,身上的军绿始终如一。整部《芳华》都建立在绿色之上。它为影片定调,也给一代人的青春点亮主题。红色的意义最多变。它是国旗、军旗,也是理想主义的象征。小号手登上坦克,逆光下军旗迎风飘扬,画面中的红与绿无比和谐,那里寄托着美好年华。红色也是血液。青年人为国牺牲,白大褂、绿军装,都是鲜血的衬底。红色偶尔也柔情一下,偷听邓丽君,红纱罩着吊灯,诠释着军旗下的浪漫。无不在冯小刚记忆的滤镜下散发出令人沉醉的光晕。再加上逆光镜头、大光圈所呈现出来的暖色调,很大程度上将残酷的故事本身诗意化。蓝色与何小萍紧密相连。她总是穿着那件靛蓝色的练功服,之后住进精神科,又不得不换上蓝白条纹的“行头”,而那张记录她“芳华”的照片也是蓝色背景。何小萍的伤痛和忧愤,她与集体的“格格不入”,在视觉上是靠蓝色渲染出来的。
黄色则像土壤一般,承载所有的内容。文工团的墙壁金黄而温暖,它“包裹”着那些青年,映衬出理想与朝气。结尾刘峰与何小萍相拥依偎,画面也是暖黄做底。他们的青春留在了那个年代,即便历尽沧桑,还是脱不掉那层底色。
其次体现在长镜头的“华丽”悲歌。导演在电影里用了三次完美的长镜头来演绎青春;第一次完美长镜头,冯小刚导演用在了电影开篇的开场舞蹈,一群正值芳华的年轻人,唱着歌跳着舞,镜头一镜到底。人物的群像记忆伴随着歌舞形式下逐一登场,于镜头的完美移动中绽放青春,风华正茂。
第二次完美长镜头,冯小刚导演倾力展现在了边境战争上的六分钟长镜头,以刘峰为视角纵观全场战场,长达六分钟长镜头让人紧张到难以呼吸,摇镜头将画面激烈的晃动,刘峰看到战友腰上的炸药包被火星点燃时,主观镜头将观众的情绪带动到高潮,运动镜头将影片的真实感和纪实感发挥的淋漓尽致,张弛有度的场面调度更是渲染了战争惨烈的气氛。侧面烘托了肩负着保家卫国责任的那一代人青春的担当。当战争告一段落,刘峰倚靠在坦克旁眼里含泪,神情疲惫的沉默着。六分钟短短时间将物是人非,青春的湮灭得以完美展现。
第三次完美长镜头,在何小萍和刘峰在蒙自祭拜战友之后,二人坐在长椅上吐露彼此心声。何小萍与刘峰一样,遭遇了文革时期对欲望和追求的压迫,遭遇了战争带来的残酷创伤,也成为了时代变迁中的“弃卒”。当何小萍说出多年来的心声“抱抱我好吗”,表白既动情又可怜,动情的是多年以来一直暗恋刘峰的小萍终于可以当面表达爱意,可怜的是两人都经历了沧海桑田般的时代变迁,一个失去右臂成为肉体残疾,一个精神失常成为精神残疾,两个不健全的人都成为了时代悲剧的缩影。他们再也找不到文工团中芳华青春年代的热情与执着,仅仅需要给彼此一个相对安全温暖的怀抱足矣。
最后体现在声音的“芳华”余味。声音作为影片“视听语言”中的一个重要元素,技术的进步以及形式的革新都会使影视水平得到提升。电影中的声音从最初的默片到有声电影,再到如今《芳华》中全新使用的全景声,声音技术每一层次的发展,都会影响电影本身的语言和语法,并推动声音技术继续发展。特别是杜比全景声的推出与应用,不仅能使观众区分来自侧面和正面的声音,而且更能发挥声音引导观众、传达时代环境、渲染影片情境、用声音折射人物内心的作用。通观电影《芳华》中出现的音乐,没有一首歌或一段音乐是原创的,也许会被人说“拿来主义”,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特征,电影中所引用的音乐和舞蹈,几乎是3、40年前最广为流行的,也契合部队文工团的性质和功能。这样的“拿来主义”,也正是导演要真实再现那个年代的高超手段,同时也获得了很少进影院的50后、60后的强烈认同。经历了战争和荣誉的何小萍患了精神病,在文工团最后的一次演出中,《沂蒙颂》的音乐响起,台上的舞蹈语言唤起了何小萍深藏的记忆,正是这个舞蹈排练时刘峰完成了托举,她一个人走出剧场,在草地上翩翩起舞,正是这部民族的红色经典感动了一代又一代的观众,影片中的时代正是这部舞剧最受欢迎的年代。治愈了片中人物的同时,也催发了观众的热泪。
其次,独数符号化的流行音乐也成为时代面貌的深刻还原,小号手陈灿把录音机包在报纸里,神秘兮兮地带去给女兵们听。他打开工作台上的白炽灯,扯一块红布,盖在灯罩上,房间瞬间罩上一层暧昧的暖红色。就像是在进行一场仪式,磁带被塞进录音机,按钮按下,邓丽君的《浓情万缕》软绵绵地飘散在空气里。这些年轻战士的意识里第一次没了“我们”,只剩“我”,多情的“我”。从而也推动了刘峰勇于破除内心的桎梏和林丁丁的表白,音乐在此时不仅透视丰富的叙事层次,而且会让观众察觉到影片情节处在一个变化的过程之中。更重要的是能让观众跟人物一同进入影片设置的环境,使观众更能够深切地体会影片中的刘峰的内心萌动,这种真实的感受正是影片中声音的魅力。
意象化的人物形象
影片《芳华》采用人物群像的方式完成了整个故事的讲述,几个主要人物不同的命运走向共同构成了不同色彩的芬芳年华,在表达对青春年华追忆的同时,一定程度上也可看出其间夹杂着对于人性的探讨和对于时代的反思。整部电影塑造的人物中,刘峰和何小萍最有代表性,也最为出色,充满着意象化的表达意蕴。
“活雷锋”刘峰,一个被神圣性捆绑甚至异化的人物。他个人的善行被旁人当作理所当然;他个人想去军政大学进修,却又因为这个身份去让渡;善良的品性在文工团里得到了发挥,别人眼里的刘峰是活雷锋,他内心的自我认同感也基于此;而他由邓丽君“靡靡之音”产生的起码的个人情欲,又显得十分矛盾和压抑,且由于其身份而不被接受;在战场上,带着神圣性跌落的原罪,如个人献祭一般在战场上寻求个人救赎,以至于寻求某种看似神圣的死法,这样他的牺牲才可以被传唱。直到最后,从战场回家,留下无尽伤痛和对转型后社会的无力回归到了世俗性,和何小萍靠在了一起。“神性”的一面证明了“活雷锋”的纯粹性,“人性”的一面则让“活雷锋”显得更加生动。冯小刚没有把“活雷锋”处理成一个机械的、刻板的形象,反而试图向我们证明:即使在现在的语境中,“活雷锋”也是一个可理解的好人、一个善良的人。
被侮辱和被损害的女主人公何小萍,是这部电影呈现给我们的另一思考。她是一个具有真正自我的人,具有独立意识与反叛精神,爱憎分明。当舞蹈老师在众人面前说,何小萍是她特招进来的,问她能不能来一段时,为了感谢舞蹈老师善意的赞扬,她不顾一路辛劳和刘峰的劝阻,一定要跳给大家看,当摔倒在地也要再起来接着跳,久违的善意让她心潮澎湃。但从另一个角度讲,她是游离的、失范的。她不愿意与人交流,不和战友说一声就偷拿军装拍照,并且当战友拿到证据责问时,她也矢口否认。她不注重自己的形象,汗臭味熏人,到后来演变成矛盾的焦点。但是,战友过分放大这些问题,严重到侵犯她人格尊严时,表现出的又是人格的丑陋与扭曲。何小萍经历了战争洗礼和时代的冲刷后成为精神病人,看到曾经跳过的舞蹈,也跑去草地随着音乐翩翩起舞。患病的她虽然忘记了文工团的生活和曾经的战友,但对跳舞,对美好生活的渴求却不会被精神病魔所压迫,流露出对时代的暗讽。
影片最后,直到新的时代来临,二人才能长伴彼此。而芳华岁月中的欲望与冲动,早已在战争的洗礼和时代的冲击中磨平,对轰轰烈烈般爱情的渴望早已淡化和释然,只剩下这种相依为命般的相伴永随。用不同的人物去展现在那个特殊时代下被压迫的欲望,使《芳华》这部电影有着对时代的深刻反思之味。
主题意蕴的解构与重建
一、对“伤痕”记忆的解构
作为一部以文革为背景的小说,《芳华》不可避免地会涉及到“伤痕”这一话题。无论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这段历史给人的创伤都是沉痛而不可磨灭的。严歌苓将笔触延伸到人类最本能的情感之上,对其进行解构,在那个人人自危的年代,刘峰的求爱被扣上“腐蚀雷锋”的帽子,林丁丁迫于舆论的压力,快刀斩乱麻式地落井下石,害的刘峰被调查、被批判,由人见人爱的英雄瞬间跌落成“耍流氓”的分子。而刘峰仅有的对美好爱情的向往,渴望得到林丁丁的青春欲望被这个人人自危的时代所迫害,成为心灵的创伤。在这里,普遍意义上的人性已经被异化,完全不同于正常生活状态下的情感关系,极大程度地触发了他们的被时代桎梏的矛盾和挣扎,也是集体主义之下个体不容独立的悲情喻示。
二、对“个体”价值的重建
一部优秀的影视作品必须在美学价值上有所突破。从之前的诸如《一九四二》、《集结号》等电影看来,冯小刚极尽所能地展现了人性的丑恶和历史的消沉,然而问题在于这一“反价值”的行为将真正良善、美好的东西也一并除掉了。《芳华》的成功之处在于他并没有仅仅停留在自我的情感宣泄上,而是在“反价值”的同时树立了自己正面的价值取向,重申了电影的美学精神。严歌苓一如往常,在标题中突出了人物主体,即“你”和“我”,而冯小刚则大笔一挥,将所有人物和故事都浓缩在一起,并为那段岁月定名“芳华”。这无形之中说明了现实的希望超越了过去的苦难,表明了活在当下的价值取向。
爱情的悸动是影片的电影的另一主题。青涩,成长,遗憾一直伴随着文工团女孩们的成长。何小萍对刘峰是仰望的,与其说两个人爱情,不如说是何小萍一个人的思念和举目无亲的依赖,充满着懵懂与青涩。在火车站的长椅上,何小萍回忆起刘峰走的那一天,最想说:“你可以抱抱我吗?”这个拥抱在两个人迟暮的时候才出现,远景镜头下,刘峰一只手臂环保着小萍,两人的各自回忆着自己的芳华时代,却都是一切尘埃落定的心下释然。电影以刘峰和何小萍在相互依偎中结尾无声落幕,但也是借主人公发声,表明了对于生活的坚守和执着的价值取向,使精神得以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