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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评《使女的故事》:笼罩在红色袍子下的自我意识

字号+作者:芯林心理苏秋羽 来源:芯林心理苏秋羽2018-06-14 我要评论() 收藏成功收藏本文

在未来,“西部世界”里一群机器人沦为满足人们欲望的工具,一遍又一遍重复扮演着剧本中的角色,在无数次重复的创伤和闪回之间慢慢滋生出自我意识。'...

影评《使女的故事》:笼罩在红色袍子下的自我意识

据说《使女的故事》和《西部世界》同时重磅回归。

大有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味道。

在未来,“西部世界”里一群机器人沦为满足人们欲望的工具,一遍又一遍重复扮演着剧本中的角色,在无数次重复的创伤和闪回之间慢慢滋生出自我意识。而那些原本自由的人却迷失在欲望的世界里,逐渐丧失自我意识。—《西部世界》

在未来,新宗教上台,宪法废除。人口出生率极低,环境严重恶化导致女性逐渐丧失生育能力,基列国政府建立了一个宗教极权、等级森严的符号世界,妄图将一个个有着自我意识的女性逐渐改造成生育的“机器人”。—-《使女的故事》

感觉它们在讲同一个故事,一个正着讲,一个倒着讲;一个讲的轰轰烈烈、引人入胜;

一个讲的暮气沉沉、险象环生;一个在无规则的世界为所欲为,一个在有规则的国度寸步难行。

共时性

针对这种神秘的巧合,请允许我隆重推荐一个心理学的术语:共时性。

1930年瑞士心理学家荣格首先使用“共时性(Synchronicity)”一词来对这些超自然的现象进行描述。荣格认为共时性事件旨在“一切存在形式之间的深刻和谐”。一旦体验到这种和谐,它就变成一种巨大的力量,给予个人一种超越时空的意识。有点儿类似于中国哲学天人合一的状态,意思是说,宇宙自然是大天地,人是小天地。人和自然在本质上是相通的,故一切人和事均应顺乎自然规律。

显然,这两部片子呈现的是与之相反的观点,他们不认为人是应该敬畏自然,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应该敬畏天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应该敬畏众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他们认为,要解决问题,只需针对问题本身工作。缺钱,我们拼命挣钱;缺房子,我们拼命盖房子;缺孩子,我们拼命生;生不出来,把能生的人变成生育的工具。纯符号化的世界的好处是,一切看起来井井有条,一丝不乱,都在掌控之中!

如果《西部世界》想要告诉我们:做为符号象征的机器人,如何在一次次重复的创伤和闪回之间可以萌生出自我意识。《使女的故事》似乎从另一个方向论证:过度规则化和符号化,如何将一个个有着自我意识的人,妄图改造成没有灵魂的生育机器。

什么是自我意识

自我意识指我们拥有自由的权利,自我决定权,以此得到作为人的存在感和作为人的意义。

要达到这个目标,首先要意识到自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的人生观,价值观,有确定的信念和独立的思想,不是人云亦云,学步邯郸。更进一步要有觉察和反思的能力,

能够站在他人的位置去看待事情和他人,并且有力量在黑暗中追逐哪怕最微弱的光明。

基列国的统治者不太像有着独立自我意识的人,他们看起来也只是庞大系统中的一个符号。在这个倚靠无所不能的全能自恋之神建立的国度里,他们的起心动念之间,世界必须按其意愿运转,任何不顺从者必将遭致最惨烈的对待和报复。他们以为掌控着世界,其实也只是被自己的欲望掌控着。在欲望之火的燃烧下,他们并没有自由的选择的权利。

从共时性的角度来看,人类生存环境恶化,女性渐渐失去怀孕生子的能力,追根溯源应该改善环境,提高女性待遇,鼓励生育行为才是解决之道。然而,以沃特福德指挥官为首的基列国领导人反其道而行之。

他们将那些还可生育的女性,不管她们以前是谁,有什么样的身份、地位、名望等等,

直接将她们改造成一个个符号—带着白色“子宫帽”,穿着红色“月经袍”的“行走的子宫”。

见过“大姨妈”来访还能怀孕的吗!

他们的潜意识出卖了他们。基列国的统治者并非真的是为了人类的未来考虑,真心要想为人类保留那点儿可怜的血脉不惜动用一切手段,为了人类繁衍大业,不得以牺牲少数人利益。

他们不是这样想的,甚至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欺骗了自己。

情感与符号的对弈

这是一个等级森严的国度,每个阶层,都有特定颜色的服装以示区分,人就是一些涂抹了颜色的符号。一个纯粹符号化的国度,自然没有亲情、爱情、友情或者其他任何情感。没有这些在绝望中能赋予力量,在痛苦中给予安慰的各种情感。人与人之间仅有的链接如同阿尔法狗下的那盘棋,干净利索,不拖泥带水。最终只剩下施虐受虐,控制与被控制。

大概沃特福德指挥官也觉得这样的关系和生活太过枯燥无聊,“太灭绝人性了”。于是他偷偷和使女奥弗瑞德调情,约她晚上在房间玩棋牌游戏,送她小礼物(一本禁止的杂志)。对他们而言,这冒着极大的风险,指挥官也处于被监视的状态之下,没有情感的世界自然没有信任,指挥官的违规行为有可能失去现有的地位和权力。

如沉沉黑夜中微弱的萤火虫之光,似乎那是爱与希望之光。

然而,指挥官沃特福德的核心价值观却认为:活着的意义就是实现人的生物属性,生孩子…欲望之上再无他物。他的那些小情调不过是为了生孩子而搞的“营销活动的赠品”。

听起来没毛病,欲望之上再无他物。所有的欲望都是在满足我们最原初的需求,我们追逐的对象、目标和替代品并不是我们真正想要的东西。欲望被满足后或者说懂得欲望永不能真正满足之后,再往前走可以通过修行达到“无我”的境界,此路太难行。所以我们的指挥官们不按常理出牌,他们直接倒回去,一退到底,回到最原始的生物性的层面,连人性都丧失了。

与指挥官有着同样信仰的丽迪亚嬷嬷也认为:从前那个社会毁就毁在有太多选择。

一个正常的社会,制度规则为骨架,情绪情感为血肉,方才丰满完整。换句话说,失去情感支撑的社会只剩一副空壳,人只需同机器一般按规则和程序行事就好,自然也无需做更多的思考和选择,也没有空间去选择。

由此可见,基列国的统治者以及丽迪亚嬷嬷们即无自由又没有自我意识。

被禁止的自我意识

红色在这里有另一层含义,禁止。

穿着红色袍子的使女,曾经很多人是独立的现代女性,有事业,有朋友,有丈夫,有伴侣,有孩子以及名声,地位等等,很多人也具有自我意识。

政变之后,首先她们失去的是自己的名字。名字通常是父母给的,意味着一个人的来处。你是谁,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失去名字,一个人就如同无源之水 ,无本之木,就失去了我们和家族的链接及能量的来源。

奥弗瑞德本名叫琼。奥弗瑞德不是名字,所有在沃特福德指挥官家里“工作”的使女都使用这个称号。

琼曾经是一位图书编辑,政变之前,很多事情都在慢慢变化:她和好友莫伊拉去买咖啡,被男店员歧视;她的银行卡无故被冻结;她的老板遣散了所有的女员工…直到她被剥夺一切,沦为一个生育的工具。

作为工具,接着要磨灭的就是作为人的特性及思想。

另一位使女珍妮最先成为新规则底线的试探者。她因为语言不恭,态度轻蔑,挑衅新社会的价值观,付出失去一只眼睛的代价。于是其他所有人都知道了在这个世界做人的边界,“天佑温顺者”,听话就好。放弃任何可能的自主和选择的权利,也就是你的自我意识。

自我意识一旦形成,其实不是那么容易被磨灭的,是一个人灵魂所在之处。可以在最残酷的环境中开出最美丽的花朵。

“他们并不能任意妄为,她的内心还留存着,他们夺不走的东西,她坚不可摧”。这是埃米莉,一位做过大学教授的使女,在购物中心抢走一辆车并且开着它华丽的绕了几圈后所彰显的意义,她通过行动告诉大家:她依然可以做她想做的事情,可以有驾驶的自由,行动的自由。只要她愿意,不论将要付出多么惨重的代价。

琼和埃米莉的激烈抗争不同,她忍辱偷生,在寻找自我意识的黑暗道路上摸索,在哪怕最微弱的光亮照耀下前行,不论是和指挥官幽会,还是和尼克“偷情”,她都在为那些被打压的几尽息灭的自我意识之火,添加无数情感燃料。

所以她们更自由,更有选择的权利,也更有自我意识。

共时性下的自我意识

影视作品通常反应的是一个时代最典型特征,人的思想,生存环境,以及人们的状态,越引起共鸣说明越接近我们的无意识。

《西部世界》烂番茄新鲜度88%,不看这剧至少在周末聚会时你插不上话。《使女的故事》更不用说,横扫本届艾美奖,可谓都收获满满。

能不能这样认为,这是一种隐喻:我们可能也没有什么自我意识!

表面看起来,有啊,我们有自由,有自我意识,还有选择困难症。

然而,当我们回顾人生,深入探究一下会发现,那些我们以为自己做的决定和选择,其实根本不是自己的。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讲,如果我们没有完成和父母心理上的分离,我们就只有意识,没有自我意识,那些看似我们做的决定,其实都被父母影响。我们以为自己拥有决定的自由,其实没有。

我们只是在完成父母的意愿,爱他们所爱,想他们所想,过他们希望的人生。并且这些东西可能扎根在我们的潜意识深处,已经完全搞不清到底这个决定是自己的,还是“内在父母”的?

如果有一个简单粗暴的分辨方法,那就是:在做这些选择的时候,有没有觉察力,痛不痛苦?因为听命于别人不需要思考,自然不难受。自己做决定,刚开始时一定是四顾茫然,心中恍惚。用纠结难受痛苦以此为佐料做的选择,基本靠谱。哪怕选择错了,但自我意识建立了,痛着痛着就习惯了,自我意识也就越发牢固,选择也会越来越准确。

最后,我想说,有些苦是必须要吃的。没有痛苦的人生如同编好程序的机器人和只剩下规则的世界的符号一般,连来过这世上的痕迹也不会留下。如果你正深陷痛苦纠结之中,不知人生之路往何方而去,那么恭喜你,离成为一个独立的人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