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中国南方的海滨小城,人头攒动的白色沙滩上竖立起一座将近两米的玛丽莲·梦露塑像。她身着白裙,裙子飞得很高,摆出那个人人熟悉的经典姿势。
傍晚,在宾馆工作的女孩小米在沙滩上散步,她仰望着雕像,阳光穿过梦露的双腿直射过来,她被这样的景象怔住了。她拿出手机想要拍照,却被两个兴奋的小学生挤开了。那天晚上,小米再次遇到了这两个小学生,一个中年男人带着她们一起住进了小米工作的宾馆。半夜,小米在监控视频里发现,那个男人闯进了女孩的房间。
很多人对梦露的印象,“迷人”“性感”,也有人觉得“她代表了除了爱之外的一切”,于是带着这个切入点,导演文晏拍摄了电影《嘉年华》。
这段时间来,她无数次地跟人解释这个片名的涵义,“我们生活在一个嘉年华似的时代,人人都坐在云霄飞车上,没有时间与耐心去重新审视成长的意义。当然,片中两位遭遇性侵的少女,也都正处在她们一生中的嘉年华时期。”
那真是无忧无虑的年纪。片中的那两个女孩,小文和小新,在事件发生之后,仍然在一起玩耍。她们依旧只是“无知”的少女,她们在游乐场里大喊大笑,这些笑容让人产生的心痛,甚至远超过她们流下的眼泪。
然而,更让人心痛的是这群围绕在她们身边的,本该保护她们的大人们。
事件在被医生证实之后,妈妈的第一反应打了小文一个耳光,另一个妈妈转而将丈夫痛骂了一顿。因为他为了巴结刘会长让女儿认他做干爹,没错,就是那个带着这两个小女孩去开房的刘会长。
这时小新偷偷地问小文:“什么叫处女膜啊?”此前她们因为不舒服,还偷偷吃过缓解姨妈痛的药。显然她们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回到家,妈妈告诉律师,那晚上自己去跳舞了,很晚才到家。说着她点起了烟,愤怒之余又将所有的事怪罪到小文的花裙子和披下来的头发上。
她拉着她到洗手间,任凭她哭叫,剪掉了她的长发。
刑警队长很快带着人来到宾馆,老板解释说监控已经被覆盖了,房间也被打扫了,没有任何人看到事件的发生,也没有留下任何可疑的线索。
队长随口问了两句,就带着人离开了,走之前还收下了老板送的一条海鱼。恰好用手机拍到事情经过的小米,为了不被开除选择了缄默。
她能怎么样呢?她没有身份证,甚至不知道自己出生的日子。从家里跑出来的三年里,这已经是她待的第十五个地方,她很想留下来,因为这里气候温暖,就算露宿街头也能睡个好觉。
如果连生存都成了问题,也没心思管别的了。小米没想过要惹麻烦,也没想过要做什么好人。她也挣扎过,捏着手里的证据,想讹那个刘会长一笔钱,结果还被打了一顿。
律师赶过来帮她交了住院费,她把那晚拍到的视频交给了她,“现在咱们就算扯平了”。
在等待调查结果的日子里,爸爸带着小文住在一个新建的游乐场里,尽量陪伴着她。一天小新的父母过来,告诉他如果不追究的话,刘会长会负责两个孩子今后的学费。
说着桌上推过来一个Iphone手机,爸爸的手突然颤抖了起来,“那公道呢?”
这个世界是没有公道的,或者说,公道从来都只跟金钱和权利联系在一起,而真相往往也只属于他们。
警官将两个女孩带走,说要指证嫌疑人,结果却将她们带到了医院。在一群所谓的法医专家的重新鉴定下,她们被宣告身体并无异常。
小新跑过来拉拉小文的手,说:“他们说我们没事儿。”
小文坐在病床上,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不停地在掉眼泪。爸爸在外面对着那帮法医大打出手,“你们怎么撒谎呢,怎么能撒谎呢?!”
电影最后,传来一大串听起来大快人心的新闻播报,所有的罪恶似乎都被绳之以法,但这一切对小米来说已经变得并不重要。
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戴上象征成熟与蜕变的耳环。无家可归的小米,在前台姐姐男友的“建议”下,开始出卖自己的贞操。
他们说一定给她谈个好价钱,而她在客人不注意的时候砸破枷锁,骑着单车奔驰在去往未知的路上,她的表情里流露出平静和坚毅。
现实总是远远地超出了我们的想象,总是。就这样度过了第十六个夏天,但她永远不知道未来还有什么在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