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澳洲导演积斯甸高索(Justin Kurzel)推出了新版《马克白》,由 Michael Fassbender 和 Marion Cotillard 分别饰演 Macbeth 和 Lady Macbeth。我当时的观察是,新版《马克白》比黑泽明的《蜘蛛巢城》(1957)和波兰斯基(Roman Polanski)的《马克白》(1971)两部经典作,保留了更多宗教元素,如祈祷、教堂、十架、登基的宗教礼仪等等,恰恰对应了坎托(Paul A. Cantor)的论文〈勇士与恐惧:《马克白》和苏格兰的福音教化〉(A Soldier And Afeard: Macbeth and the Gospelling of Scotland,有李世祥译文)中的分析,《马克白》中一方是尚武的异教,一边是圣洁的基督教,两个准则构成强烈的二元标准。
如今,积斯甸高索的《刺客信条》(Assassin's Creed)再起用《马克白》的两位演员,似要为两部作品构成隐微与显白的两面关係,一方面,Lady Macbeth 和 Macbeth 的策划者和行刺者关係,转换成 Marion Cotillard 饰演的科学家 Sophia Rikkin 和 Michael Fassbender 饰演的刺客 Callum Lynch╱Aguilar de Nerha。另一方面,尚武的异教,以及圣洁的基督教,分别转换成刺客组织和圣殿骑士团,刺客组织以暴力手法行刺,保卫人的不受拘束的自由意志,在黑暗中寻找光明,圣殿骑士团就代表了教权,剥夺人的自由意志,为求完美不惜去除人的暴力本性,而一如 Sophia Rikkin 的父亲兼圣殿骑士团领袖 Alan Rikkin(Jeremy Irons 饰)所言,人类一路以来受限於宗教(教权)、政治(政权)、消费主义和科技,而片中 Alan Rikkin 一直尽力寻找、至死都攫住代表自由意志之源头,也就是智慧树上的果子(一个苹果),联繫他对科技的说法,苹果的用意可谓昭然若揭。
《刺客信条》中的基因科技,将当代的刺客后代,带回十五世纪的西班牙古代场景,一切儼如打机,科技的控制在此又可见一斑。圣殿骑士团为要寻找自由意志的源头,消除暴力本性,反讽地一再用释放暴力为手段,引证「当你反对敌人时,其实你已跟变成自己的敌人」。
至於另一方的刺客,以保卫自由意志为使命,却有深厚的信心和规条,尤其是 Callum Lynch╱Aguilar de Nerha 不断地跳跃,一再引证游戏中的 Leap of Faith,这一点当然是袭取自齐克果(Søren Kierkegaard)的「信仰的飞跃」的说法,关乎他著名的美学、伦理和宗教的三阶段论。除了信仰的飞跃,片中也一再出现鹰的意象,而鹰在尼采的《查拉斯图拉如是说》中,有面对深渊的勇敢,带出超人的哲学,所以《刺客信条》充满了宗教信心和存在主义色彩。
从《刺客信条》所见,导演积斯甸高索的场面调度依然保持本色风格,一大片色块的烽烟在新版《马克白》已屡见不鲜,加上强劲的动作格斗、飞簷走壁的场面、马车大战等等,感官刺激与脑力思考,一路梅花间竹般出现。如无意外,《刺客信条》至少有下集,甚至形成三部曲,Sophia Rikkin 和 Callum Lynch 的关係在本集已有颇为著跡的伏笔,Macbeth 和 Lady Macbeth 的紧密关係,相信将会有新的变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