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国际电影节正如火如荼,在纷繁的海外电影中,其中最受上海观众关注的,莫过于日本电影。此次展映的日本电影更是占到展映影片的逾十分之一。
我们所钟爱的是什么?是清淡的风格、是相似的伦理背景、是真实的生活场景,还是涓涓细流版的情感涌动,哪怕欢乐与愁绪都是淡淡的。
恐怕答案是以上都是让人感到亲近又舒心的部分,而真正令我们好奇的“陌生”部分,恐怕还是其中有些相似却又不尽相同的生活美学。
这里,笔者就来盘点一下日影日剧里让人怦然心动的生活美学。
《东京物语》:“大龄剩女”的一块蛋糕
如果要说日影里的生活美学,一定绕不开小津安二郎。小津的电影有情节,却谈不上戏剧冲突,到时“嫁女”贯穿多部电影始终。所谓“大龄剩女”没有恨嫁的焦虑不安,只有姐妹聚会时感到与已婚闺蜜间话题越来越少的落寞。不见父母兄姊催婚的鸡飞狗跳,只有嫂子为下班晚归小姑留的一块蛋糕。
在物质尚不富裕的战后日本,精致的蛋糕只能一家人分食。下班晚归的女儿感到剩女在传统家庭中“多余”的焦虑,而嫂子留下了那一块蛋糕,似乎在宽慰她——在这个家中,始终有她的一个位置。
除此之外,《东京物语》里吝啬寡情的二女儿,有心无力的大儿子,或者天真烂漫的小女儿,甚至是缺乏礼貌的第三代,这些人性的缺点以平和冲淡的笔调缓缓展开,没有刻意的评判,只是把真实用一种温和的方式宣告。情绪是转瞬即逝,小津反倒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不吝笔墨,孩子玩着皮球,老人在一旁沉默注视,静止的镜头“无意义”地还原生活,流淌出的代际间隔阂无从弥合的无奈。
《家族之苦》:不欢而散的家庭会议之后,要不要退掉那一份高级鳗鱼饭?
虽然叫的是家族之苦,但却能用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生活细节让观众捧腹。在山田洋次耄耋之年的《家族之苦》系列,聚焦三代人的家庭窘境。
妻子生日之际,丈夫问妻子想要什么礼物,妻子答:一件只要450日元的东西。接着,淡定地递来一纸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一向温柔周到、逆来顺受的妻子突然有此举动,丈夫知道这是真的了——到了这个年纪提出离婚,不是玩笑,不是娇嗔,也不是威胁,而是单方面对婚姻完结的宣判。
为了解决这一矛盾,三代人一再召开家族会议,最终不欢而散。让人无限感慨的是,昔日每次家庭会议结束后,一家人都会用一顿高级鳗鱼饭来收尾。让儿媳妇为难的是,吵架过后,之前订的鳗鱼饭还要不要退掉呢?
《小偷家族》:苟且的日子里,杂货铺就是“诗与远方”
是枝裕和将小津安二郎的日式美学延续并有了新的发展,用一个底层边缘人组成的临时家庭,展现着一种残忍的深情,以另一种方式致敬着《东京物语》。里治一家蜗居在“逼仄”的格子间。当影片后半段把这个家庭的隐秘一点点揭开之后,才察觉一家人表面上偷取的是生存果腹的食物,实际上是在用“偷”来填补被遗弃后人生中缺失的爱。假装的亲情亦是亲情、拼凑的温暖也能暖人。与韩国影片撕开社会裂缝的痛楚不同,即便在温情的背后是残酷,是枝裕和却也为人们留住那一抹人世间最温暖的底色。
不少人会对电影中兄妹二人在杂货铺的小偷小摸有印象。贴纸、弹珠、小零嘴,这些都是所有人记忆中最初的梦想。妹妹从最开始的懵懂无知,到慢慢学会用哥哥祈祷的手势,完成整个偷窃的“仪式”。就好像是每次开饭前,日本家庭说出的那句“我开动了”,上班族即使孤身回到家也会吐出的那句“我回来了”一样,生活在这一刻,哪怕孑然一身,仿佛生而为人就有了交代。
《海街日记》:活着的东西是很费功夫的
四姐妹充满治愈感的生活,依旧有着现实残忍的部分,父母的缺失,各自情感中的迷惘与空虚。
好在,她们有自己的治愈方式——侍弄庭院中,祖辈留下的梅子树。妹妹学着姐姐,姐姐学着外婆念叨,“要除虫要消毒,活着的东西是很费功夫的。”没错,一分耕耘一份收获的朴实道理,成为填满内心空虚的一种寄托。看梅花开、摘梅子、做梅酒。贯穿一整年的期待,就是认真生活下去的理由。
当然,仲夏夜一定要穿着浴衣,点燃烟火;难过的时候骑着单车穿过长长的林荫隧道,仔细感受,哪一样又不是生活的美学呢?
《深夜食堂》:夜归人最难辜负一碗热气腾腾的茶泡饭
街灯一盏盏地暗,《深夜食堂》里的小小店面才正开门迎客。徘徊街边饥肠辘辘的都市夜归人,都是有故事的人。他们无非想找一个寄托疲惫灵魂的休憩之所,一位无甚交集的倾听者,所以菜单上唯一的猪肉套餐便足够。如果嫌这样少点人情味,那么老板“想吃什么都可以点”的私人订制,留住了熟客的胃。茶泡饭、土豆沙拉、鸡蛋烧、黄油拌饭,普通的食材经由简单的烹制散发不同的香气,也勾出食客各自生活的酸甜苦辣。
说的是美食,聊的是人生。只有家常菜,才能与努力生活的普通人两相成就,辉映出人情与人性的星光,感染银幕前的观众。难怪《深夜食堂》漫画原著作者安倍夜郎,对改编提出两条“铁律”:菜单里不能有大菜;可以写上流社会的人,但是最后要把他们拉回普通人的世界。
《有熊谷守一在的地方》:日本的“野兽派”很纯情
出生于1880年的画家熊谷守一出身富裕,毕业于东京美术学校,曾学习西洋绘画。或许是早年间体验了北海道少数民族阿伊奴的纯朴生活,熊谷守一找到了心灵与艺术的双重归宿,他的画风也开始越发简洁、质朴。七十多岁脑中风后,他更是足不出户,在自家后院“藏”了起来。1968年,耄耋之年的他甚至拒绝了日本艺术界的最高荣誉——文化勋章,省去了那些名利的纷扰,老人的时间一下子富裕起来。而冲田修一的影片,也正是从这里开始。
大千世界,及不上他藏身的方寸庭院万分之一。胸中有乾坤,眼前皆万物。外人眼中周而复始的乡野生活,却能每天都给熊谷守一带来惊喜。所以,大可以花一上午的时间侧躺在花园里,观察蚂蚁的腿如何活动,甚至是一只苍蝇的振翅。这部影片可以说是“零剧情”,甚至“反剧情”,却让许多观众看得饶有兴味。正如熊谷的画作——抓住心灵最本真的震颤,他笔下的花草鸟兽,有着稚拙的线条,有如儿童简笔画,却又传递着宁静睿智的力量。这位活了整整97岁的 “老顽童”,身体力行实践着东方人的生活美学。哪怕只是一方石头上的数只蚂蚁,也可想见“山高月小,水落石出”的悠远意境。
那么你心中的生活美学片段,是怎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