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波尔达克》第三季6月开播以来,剧中一些关于女性的情节一直颇受争议。这不是名牌剧集第一次陷入“政治不正确”的非议之中,从《小不列颠》这个引战政治正确的噩梦,到《东区人》让人质疑的阶级写照,《卫报》讨论了为什么他们眼中的一些出名电视剧让人如此讨厌。
《波尔达克》(Poldark)
在《波尔达克》原著小说里,有一个特别微妙的情节:当罗斯愤怒地面对着伊丽莎白的时候,不顾她反对强行亲吻她,然后把她带到卧室,而她一直喊叫让他住手。这个场景的描述就这样戛然而止了。这听起来很像强奸,但是书里并没有明确写出来。然而,1970年代BBC拍摄的《波尔达克》电视剧则直截了当地呈现了接下来发生的事,虽然也没有表现地特别清楚:罗斯在床上把伊丽莎白压在身下,伊丽莎白则一直对他喊叫。多亏这档节目是在晚上较早的时间播出。
而在现代版本《波尔达克》电视剧中,这一幕像是特意安排的:当伊丽莎白被带到床上的那一刻后,她就从了罗斯。这一情节几乎和《稻草狗》(Straw Dogs)电影里的没什么区别,在那部电影里,苏珊乔治很享受她自己被强奸,这就不仅给观众造成了不适的观看体验,也给电影挂上了不负责的罪名。据报道,在这部电视剧开拍前,剧组成员想让“强奸”转变为“双方同意后的事”,但是最终这一想法被否决了,因为他俩这样暧昧会给整体剧情带来麻烦。(来自《卫报》撰稿人Stuart Heritage
《东区人》(EastEnders)
多年以来,《东区人》这部剧屡被诟病。剧中的艾伯特广场周围居住着形形色色的家庭,但每次也只会出现一个黑人家庭和一个亚洲人家庭。剧中对婴儿猝死情节的刻画,竟是让一位正常母亲沦为调包他人婴儿的疯狂女人。《东区人》还非要复活已经去世的角色(如Den和Kathy),这让人不敢相信,难道这世上还有什么现代常规医学知识之外的巫医妙术能让人起死回生?
然而,《东区人》最有问题的是它对于工人阶级的描述。简单来说,《东区人》所描述的工人阶级只在剧中存在。《东区人》的制作团队好像在过去十年里都没有去过伦敦东区一样。伦敦东区的寡头富豪怎么消失了?租房面积小但价格又奇高的公寓怎么不见踪影?为什么Dot Branning没从伦敦迁至吉林厄姆?为什么总有三四家Pret的三明治分店出现在观众视线里?剧里的每个人都拥有价值几百万镑的房子,但都显得又穷又惨,没有什么比这更丢人的了。(来自《卫报》撰稿人Stuart Heritage)
《衰姐们》(Girls)
重要的事先说,《衰姐们》这部剧已经是、也将永远是电视剧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它为《无为大师》、《大城小妞》及《伦敦生活》等剧的发展铺平了道路。尽管如此,这部剧在很多方面还是存在较大不足,其中最大的不足就在于它普遍性的主张。这部剧声称要展现女性普遍的经历,但却专注于打磨个性直接、彰显高贵的白人女性。她们遇到的所有大麻烦事,比如她们的抑郁症、强迫症及多次流产,都很大程度地与排在前列的第一世界问题有关。在第一季第一集里,汉娜霍瓦特声称她自己是这个时代的心声发言人,然后又强调至少是“她这一代人”,背后传达的信息显而易见:她这是伍迪艾伦式的反省,只是缺少了很多自我意识。
接下来就是这部剧的种族问题。“我当时一直想着我要拍出那些奇异女孩、胖女孩及怪诞的半犹太人,让我曾一度忘记世上还有很多正遭遇不公对待的女性,”导演杜汉姆2015年对《好莱坞报道者》透露,并承认《衰姐们》确实没有展现出世界存在的社会问题。
黑人唐纳德格洛沃(Donald Glover)短暂出演过Sandy的角色,这可以说是人们吐槽《衰姐们》缺少种族多样性后该剧做出的补救,还有巴基斯坦裔演员里兹阿迈德(Riz Ahmed)在最后一季Hannah去城外进行梦之旅的剧集中的出演也是出于补救目的。然而,《衰姐们》的主角在第六季前都是单一的白人,脱离了越来越流行的电视剧趋势——展现相互影响、错综复杂的社会问题及女权主义。黑人演员如伊萨雷(Issa Rae)主演的《不安感》(Insecure)或者阿兹安萨里(Aziz Ansari)主演的《无为大师》都展现了那些被忽视群体的故事,给人们带来了不少观感上的满足,而在《衰姐们》里则没有任何体现,或者说,这部剧没有任何意愿去这么做。(来自《卫报》撰稿人Hannah J Davies)
《老友记》(Friends)
你可能会认为历史上最流行的喜剧几乎都无法突破倒退思想的限制,但《老友记》没有以此为借口,反而在10季的时间里多次打破常规。它讲述了一段跨越多季的女同性恋爱情故事(包括上演了带剧本剧集有史以来第一个女同婚礼),打造了一个跨性别者的角色,刻画了代孕及收养孩子的情节。并且,《老友记》展现出了性别平等的意义,这也是不可否认的。
然而,没人会认同《老友记》是一部展现了种族多样性的作品。这部剧完全由白人演员担任主演,迈克尔摩尔曾冷淡地对此评论道,他喜欢这部剧里没有任何黑人朋友,“因为现实生活中这些人是不会有黑人朋友的。”
讽刺的是,《老友记》最能体现进步的情节反而引发了最激烈的热议:罗斯的前妻卡罗尔因爱上一女人而离开他,这件事成为了罗斯的笑柄,也带来了无数关于女同及女同挑战男性权威的笑话(男主角们对他们女性朋友之间的“女子同性亲热行为”过度好奇的行为,让这部剧体现了一个少见的性别歧视现象)。最臭名昭著的情节是,钱德勒的父亲是拉斯维加斯时装秀的明星,由女性扮演,钱德勒对他父亲有着强烈的反感,而其他人都会把他父亲的事当作茶余饭后的笑料。此外,电视剧里也出现有很多戏谑钱德勒是一个同性恋的情节,引起这戏谑其实起初是钱德勒自己害怕别人这么说他,到后来,其他角色就直接笑话他是一个“男同”了。
然而,恐同情节不是《老友记》里最糟糕的部分,而是情节背后折射出的现状:随意或无意贬低LGBTQ群体的行为并不会引起多大的争论。《老友记》创作者之一的大卫克莱恩(David Crane)是一名同性恋者,有媒体曾引用他的原话,称他认为钱德勒“一点也不恐同”。花了十年的时间在荧屏上展现身份政治,再说这话实在难有信服力。(来自《卫报》编辑Rachel Aroesti)
《辛普森一家》(The Simpsons)
先说重要的:《辛普森一家》这部剧,或者至少它的第四季至第九季,是历史上最伟大的电视节目之一。它简直可以说是一所流行文化丰富多彩的大学,它重塑了人们对于艺术、商业、家庭的思考方式。当然,还有哪儿能买到上好的吊床。但是,哎,虽然它像其他电视剧一样幽默,但它有一个无法否认的问题: 能买到Squishee奶昔的Kwik-e-Mart便利店的老板阿普纳哈萨皮马佩蒂隆(Apu Nahasapeemapetilon)。
不可思议的是,我们几乎每人似乎都对阿普视而不见,可能是因为他符合我们脑海里一个相当不可靠的美籍印度裔的刻板印象。
阿普说话声音像彼得塞勒斯(Peter Sellers)在电影《The Party》里模仿的搞笑的印度口音风格,而给阿普这种风格配音的是一个白人,汉克阿扎利亚(Hank Azaria)。印度裔或南亚裔美籍人一直声称阿普的角色是对种族主义的讽刺——一个有着如此多元复合的文化国度会因这个愚蠢的声音而变得臭名昭著。
更糟糕的是,以前当一个真实的印度裔美籍人出现在电视或电影里时,“愚蠢的声音”便是观众对他们的默认描述。比如,你可以去听听《无为大师》里Dev的口音试镜,或者去听听卡尔潘(Kal Penn)现实生活中参加的口音试镜,你就会发现,他们的发音有多么折磨人。
反对的观点认为阿普角色其实是对无礼模仿的反讽性模仿,是给那些直接对人采用刻板印象的懒人一次回击。理论上这样说是没问题的,但是现实中就不行了,这部剧已经对一个群体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辛普森一家》对所有种族都烙上了一些刻板印象。但问题是,除阿普那种刻板印象外,电视剧就没展现我们印度人种族其他的印象了,”《明迪烦事多》(Mindy Project)演员Utkarsh Ambudkar在Hari Kondabolu制作的关于阿普角色的新纪录片《The Promlem With Apu》里说道。在接受《赫芬顿邮报》(Huffington Post)的采访时,Kondabolu说道,阿普这个角色如果放在今天这时代是绝对不会被写出来的。”这确实让人难以否认。(来自《卫报》编辑Gwilym Mumford)
《欲望都市》(Sex and the City)
冒着这句话听起来像无礼女王萨曼莎(Samantha)的风险,《欲望都市》这部剧存在的问题比卡丽(Carrie)拥有的Jimmy Choos品牌的鞋子还多。
虽然这部剧的魅力在于其奇异的时装、超多的双关语、让人梦寐以求的水果沙拉早午餐及下午的曼哈顿,但这部剧也引发了一些麻烦事,刺破了它伪善的一面。
比如,性爱专栏职业作家卡丽声称双性恋只不过是去往同志镇的一个中途休息站罢了。又或者是,纽约这座城市格外瞩目的“洗白”文化。其他种族演员加入后所参演的也都是那些基本的、邪恶的或者劳苦的老套无聊角色。
比如第二季的苏姆,她是萨曼莎的富有爱人哈维(Harvey)的仆人,她虽心机多但忠诚,或者第三季里萨曼莎的约会对象音乐执行总监Chivon,还有Chivon的姐姐Adeena,Adeena还原了一个容易动怒的胸大黑人女性角色。(在《欲望都市2》电影里也存在着一些可耻的种族主义,英国卫报专栏作家Hadley Freeman说:“所有的中东人在闪光灯下伴随着叮当作响的音乐在试镜中淘汰,以免你没听懂这句话,这些中东人的淘汰是因为他们来自异国不一样的人。)
其他令人厌恶的地方包括电视剧对待不同阶级、女同性恋、不同宗教及一定程度上的女权主义者的不同待遇。卡丽最终选择了跟温文尔雅、善于控制他人的Mr Big在一起,很大程度是因为他承诺给她一个移动的衣柜。威蒂(Witty)和聪明且高贵的米兰达(Miranda)成为了他人口头经常提到的笑柄(她也是唯一一位会摄入碳水的成员,意识到这让我很痛苦)。萨曼莎的性高潮是年轻女性的梦靥(也许这是一个对我们看到的像Lena Dunham和Phoebe Waller-Bridge这样的当代女性作家所描绘的笨拙、丑陋的夸大性交写照的一个回应)。(来自《卫报》编辑Harriet Gibsone)
《小不列颠》(Little Britain)
即使马特卢卡斯(Matt Lucas)和大卫沃廉姆斯(David Walliams)合作的《小不列颠》在最受欢迎的时候,也还是一部引战政治正确的噩梦。
这部剧里的残疾人士相关写照尤其让人不适,比如里面的人物安迪因为懒而假装残疾去博得一个轮椅,还有容易暴怒的安妮存活的意义几乎就是去嘲弄那些有严重学习障碍的人。然而,让《小不列颠》成为教科书般电视剧问题案例的是来自西南部的女孩维姬波拉德。波拉德身上体现了保守人士的所有焦虑:她属于工人阶级、体型超重、是有着12个孩子的单亲妈妈,同时也是个罪犯。她曾经用一个孩子来换一张西城男孩的CD唱片。
“人们总是说,‘噢,我认识一个维姬波拉德’。当人们这样说的时候,我就认为你意识到了电视剧里维姬波拉德传达的真正文化意义,” 沃廉姆斯在2005年的《南岸秀》节目里说道。这个波拉德传达的“文化意义”也许并不是沃廉姆斯一开始假定的那样。不久后,波拉德就成了代表工人阶级被妖魔化的女孩。她这个角色能折射出人们对可怜女性的厌恶态度,比如记者James Delingpole就说波拉德代表了那种“学生时期就当妈妈,把怀孕作为职业的女性”、“ 脸色苍白、搔头弄姿,眉来眼去间就愿意脱下裤子的轻浮女人”的形象。
然而,波拉德和她真实生活里同等地位的人不会仅仅是网友们的出气筒。播出十年过后,对那些低收入人群的敌对态度越来越盛行,英国托利派通过到处张贴写着“让我们减少那些拒绝工作的人的福利”的海报来赢得投票。最后,英国经济紧缩,惩罚了那些单亲家庭,其中单身母亲占了86%。不可否认的是,像波拉德这样人群的存在助推了英国经济紧缩的模式转变。正是因为这一点,《小不列颠》在英国喜剧历史上的地位一直处于完全存疑状态。(来自《卫报》编辑Rachel Aroesti)
《白宫风云》(The West Wing)
创作人阿伦索尔金(Aaron Sorkin)可能在《白宫风云》第一集《Pilot》里面通过加入一些人们意想不到的东西——填字游戏、跑步机及一台开动的吸尘器,让这集多了几分魅力。
但随着剧集的播放,电视剧的缺陷就开始暴露出来了。为什么索尔金对复杂的男性角色及男性间冷静对话的刻画下笔如有神,却经常把女性描绘得呆头呆脑、大喊大叫呢?
与之相比,索尔金请来了严肃男性演员以“一展雄风”的方式展现喜剧效果(比如他们直接捶击自己膨胀的胸肌、集体喊唱“we da man”),而女性通常只要一出场就自带喜剧效果了。整部剧情灌输了将女性角色当作幼儿一般的态度,比如,有一次有人对一个成熟的女性说她是一个好女孩;脚步轻盈的新闻秘书竟被告知她脖子上应该戴一个铃铛;一个挫男“哭得像女孩一样”;潦草的书写看上去像是“女孩写的一样”——这最后一个例子是最恼怒人的。
讽刺的是,《吉尔莫女孩》(Gilmore Girls)这部评价很高的作品居然曾一度传言是索尔金写的,而不是真正的创作者Amy Sherman-Palladino。(来自《卫报》编辑及作者Dale Berning Sawa)
《宋飞正传》(Seinfeld)
杰瑞宋飞(Jerry Seinfeld)在2015年跟深夜脱口秀主持人塞斯梅耶斯(Seth Myers)说道:“我可以想象未来会出现这种情况:人们会说,‘你这样暗示那些手经常滑动着手机屏幕的人像是一个同性恋,冒犯到了我们,你现在需要道歉’。我想说,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政治正确”事情让我很烦恼。”
表面上,这听上去只是到了一定年纪、性格坦率的白人男性会说的话。一旦你知道是谁说了这句话,你就能够明白杰瑞宋飞这部90年代喜剧的闪光之处和遗憾缺陷了。一方面,宋飞选取了一批可达到幽默效果的富饶题材,比如像对经常滑动手机屏幕的人这样的评论小事就能引来无礼的指责。另一方面,他把一个群体的所有人都一概而论了。
正如《印度雪茄店》、《中国女人》、《郊游》等,在每一个《宋飞正传》经典剧集里,你都可以探索发现白种人具有的轻率偏见,并从中发现剧集幽默之处。此外,他们也有披露一些个人偏见,比如,同性恋是不自然的、喜欢中国女孩的可能是种族主义者等。他们并没有在剧集中展现出白种人的所有问题,也就是说,白种人需要在自己的时间里自己去发现并且纠正那些问题。
在我看来,这些特有的偏见现象之所以得以呈现,是因为那个“只要政治正确就无需进一步思考”的时代产生了宋飞这个人物。我同样相信,如果年轻的宋飞(特别是年轻的戴维)在当今时代工作,他们肯定不仅能接受当今先进的社会规范,同时也能接受我从他们那学来的幽默。(来自《卫报》撰稿人Paul MacInnes)
(翻译:林雄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