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剧迷很忙。别人忧伤的是不知道看什么,美剧迷忧伤的是好片多到废寝忘食都看不完,恨自己不是社会的蛀虫24/7宅在沙发上看剧。说出来你不信,这真的是好莱坞的错,比方说,仅仅16-17年度就出了这些新剧:
西部世界/亚特兰大/大群/王冠/大小谎言/使女的故事/永生的海拉/傲骨之战/双峰/禁忌/当我们崛起时/宿敌/美国众神/年轻教宗……
西部世界
这仅仅是已经上映的,今年还没上的大牌新剧还有这些:
《堕落街传奇》(2017),编剧是《火线》的编剧大卫·西蒙,主演是詹姆斯·弗兰科、玛吉·吉伦哈尔、佐伊·卡赞;
《我们都疯了》(2017),主演娜塔莉·波特曼;
The Nix (2017),导演J·J·艾布拉姆斯,主演梅丽尔·斯特里普;
此时此刻(2017),编剧艾伦·鲍尔,主演霍利·亨特(戛纳影后);
导火线一枪(2017),主演海伦·亨特(奥斯卡影后);
利器(2017),主演艾米·亚当斯
堕落街传奇
还有已经排到了几年后的新剧:
白闻名White Famous (2018),主演杰米·福克斯
疯子(2018),主演:艾玛·斯通 ,乔纳·希尔
今天将会不同(2019),主演朱莉娅·罗伯茨
另外《黑客军团》主创制作的《大都会》美剧版,目前已进入开发阶段,估计每集投入高达1000万美元;德尼罗则仿佛上了瘾,又要跟朱丽安·摩尔会一起出演大卫·O·拉塞尔的新剧。
艾玛·斯通
就例举这么多吧,数都数不过来,更别说看了。
而一年才过半,就有人早早给出了今年艾美奖的提名预测,你问这是哪来的自信,人家说不信你看名单:
限定剧/电视电影最佳女主角提名预测:
苏珊·萨兰登《宿敌:贝蒂与琼》(奥斯卡影后)
杰西卡·兰格《宿敌:贝蒂与琼》(奥斯卡影后)
妮可·基德曼《大小谎言》(奥斯卡影后)
瑞茜·威瑟斯彭《大小谎言》(奥斯卡影后)
奥普拉·温弗瑞《永生的海拉》(奥斯卡最佳女配提名)
凯莉·库恩《冰血暴》
凯莉·库恩
限定剧/电视电影最佳男主角提名预测:
罗伯特·德尼罗《欺诈圣手》(奥斯卡影帝)
卷福《神探夏洛克》(奥斯卡影帝提名)
杰弗里·拉什《天才》(奥斯卡影帝)
约翰特托罗《罪夜之奔》(戛纳最佳男主角)
伊万·麦克格雷格《冰血暴》(金球奖影帝提名)
里兹·阿迈德(《谍影重重5》《星球大战外传:侠盗一号》)
伊万·麦克格雷格
看到这里我已经无话可说,而这竟然不是今年美剧里所有的大咖,落选的包括《欺诈圣手》女主米歇尔·菲佛,手握3个奥斯卡提名;《年轻的教宗》里的裘德洛和黛安·基顿;《德州长子》男主是前任“007”皮尔斯·布鲁斯南;《禁忌》的主演汤姆·哈迪;《当我们崛起时》的幕后是《米尔克》导演格斯·范·桑特和奥斯卡得主编剧达斯汀·布莱克。
这是奥斯卡都汗颜的名单啊,我不禁怀疑我看的真的是美剧吗?
而且,这真的是好事吗?
一切都是从2013年开始的,奥斯卡影帝凯文·史派西主演了网飞的《纸牌屋》,后者的名气和股价随之火箭般上升。得了甜头又正在发力期的网飞于是打破美剧各种陈规,邀请大牌电影导演演员/高投入一次性全季制作/给予极大的创作自由度,而追赶网飞的amazon和hulu也学习这种成功经验,一时间,曾经居庙堂之高的电影明星们开始下凡到小荧幕里,其中的标志性事件就是伍迪·艾伦这样的顶级文艺片导演为amazon拍了他自编自导自演的美剧《六场危事》。自此以后,这个势头再也不是偶尔为之的惊喜,而变成了行业趋势。
除了平台,必须坦白,创作方也从中得到了很大的好处。如今的好莱坞是漫改和续集的天下,每年六大的作品越来越少单部的成本越来越高,于是越发保守不敢轻易尝试新东西,这对于创作人来说绝对是坏年景,对于观众也是一样。而原先电视圈的制作模式是跟着广告商走,边拍边改,收视率高于一切,虽然表现机会多于电影,但也不那么尊重创作。而且电视播放平台们的格局长期稳定,没有改变的动力,直到网飞这条鲶鱼的出现。
就举今年两部新剧的例子好了。《大小谎言》和《宿敌》如此豪华的班底------除了4位奥斯卡影后之外,《谎言》的导演是《达拉斯买家俱乐部》的导演,编剧是《波士顿法律》的编剧。这两部剧,原本是想要拍成电影的,但正如《宿敌》反映的五六十年代的好莱坞一样,今天的好莱坞依然不愿给中老年女演员更多的机会。威瑟斯彭在电影公司吃了闭门羹之后,终于在电视圈感受到了人间温暖。她感叹道:“我在好莱坞拍戏25年,从没见过身边有这么多女性同事。”妮可·基德曼也说:“这部戏最好的地方就是让观众在荧屏中看到各种女性角色,不仅是银幕上常见的那几类,我们的女性形象并不是除了好就是坏,可以非常复杂。”
毕竟这四位影后都不是能演《神奇女侠》的年龄了,何况好莱坞超级英雄成百上千,有几个神奇女侠呢。而电视剧提供了更大的空间更丰富的题材让这些优秀的演员和幕后工作者发挥。
而且人家可不是流氓,什么都拿情怀说事。凯文·史派西仔《纸牌屋》第五季已是一集妥妥的100万了。《大小谎言》给妮可·基德曼和威瑟斯彭35万美元一集;新科影后艾玛·斯通主演每集半小时的《疯子》片酬,也是35万美元,至于德尼罗和梅姨这种级别的------《The Nix》给他俩的片酬据说是80万美元一集左右。这样算下来,其实不比拍电影赚的少。
人才济济各有所得,不是皆大欢喜吗。然而,问题已经出现了。
一方面,模范生网飞已经偷偷改弦易辙了。
众所周知,《sense8》(《超感猎杀》)在6月突然被砍了。这部史上最拉风的鸡汤片,最污的科幻片,最基的剧情片,自2015年一推出就引起了很大的关注。这本剧的创作人是《黑客帝国》的导演沃卓斯基姐妹。当年她两决定要把自己的美剧处女作做成“前所未闻”并“对电视剧的制作做出新的定义”的作品,可想而知这吓跑了多少平台。据说沃卓斯基姐妹当初找了好多家制作公司和电视台,都没有人理解她们的想法,直到2012年,Netflix热情洋溢地表达了欣赏,才给了这部每集900万美元成本的剧一个诞生的机会。
自那以后的这些年里,网飞一直以”高品质,题材丰富,不差钱“的形象巍然树立在全世界剧迷的心中,然而,《sense8》被砍却不是因为品质问题。IMDb 8.4,豆瓣9.1 ,评分很明显道出这部剧的高水准。但网飞如今就像当年拒绝这部剧的平台们一样,嫌贵了。
贵的原因在于边际效应的大幅下滑。大家都知道2014年的滴滴多便宜,甚至有时候送的优惠券比车费还高,如今呢?不是滴滴变坏了,而是从前那是吸收新用户的特殊时期,不计成本的方式本来就不是长期策略。网飞以及其他流媒体平台也是一样。当年作为后来者要打响名声吸引客户必须做点特别的事,而且那时候效率还高,2012年,吸引一个新用户所需的新增内容投入是9美元,也就是说那时候900万一集的《sense8》可以吸引100万用户,而到了2016年,吸引一个新用户所需的新增内容投入是,121美元,也就是说,一集《sense8》只能吸引不到8万的用户了。这对于一个股价非常依赖用户增长的公司,显然是很大的问题。
这就是为什么,2017年度第1季度财报刚一报出不达预期,网飞就砍了两部口碑上佳但高成本的剧。对此,他们的CEO说:“我们的砍剧比率其实应该更高才对。”
用户增长成本已经不可能像从前那么低,而且增速也必然放缓,很简单,因为网飞在全世界范围已经有近1亿的用户了。虽然他们很想进军中国,但目前看来机会很小,甚至联合爱奇艺曲线救国都难,请看新闻:
在爱奇艺追《马男波杰克》的粉丝可能要失望了。在该剧仅仅播出了两天后,爱奇艺于6月21日正式下架了这部热门美剧,据官方解释称,是因片源调整。今年4月爱奇艺和Netflix正式签署了一份合作协议。这也意味着Netflix的原创剧集第一次已官方渠道登陆中国内地。但显然这次的首秀并不顺利。
要知道我们的网飞爸爸其实穷得很。自从2015年开始大量制作原创内容,网飞的经营活动现金流量就是负数,盈利能力不强,财务风险系数一年高过一年,这种高杠杆经营之所以一直还得到了股市的容忍甚至追捧,全在于他们节节高攀的用户数量。如今既然开源困难,那的确只有节流了。
Amazon和hulu的盈利模式虽然不同,但单纯看内容这一块是相似的,可以想见对内容大手笔博出位的投入也不会持续太久。
另一方面,吃瓜群众们怎料到,流媒体平台如今已不再完全是个正面因素了。
《纸牌屋》第五季出现一个大变动,就是创作人鲍尔·威利蒙因为拒绝网飞高层的删改意见,而被踢出了第五季的制作。《纸牌屋》的制片人达纳·布鲁奈蒂说:“网飞曾经在数字流媒体上有着先天优势,并且给艺术家们更多自由,但现在已变得跟其他传统有线电视网或制片厂没有区别了。”这可是带给网飞无数赞誉的功臣。然并卵,一旦自己翅膀长硬了,也不再需要从前那样虚怀若谷的姿态。
更大的破坏在外部。因为流媒体开出的高额片酬和制作预算,打破了美剧原来的生态环境,良禽择木而栖,其他制作公司和电视台也只得跟着提高成本吸引项目。据估算,整个行业的片酬上涨约50%升。钱从哪儿来呢?观众的订阅费是轻易不能动的,广告商也不愿多给那么多钱,于是拆东墙补西墙就出现了。大牌电影咖在美剧行业风生水起,原住民美剧演员的生存反而变差了。有些剧组为了节约成本,不再给配角演员合同,只让他们整季担任“客串演员”(美剧有三种演员,基本每集都有的是regular cast,时不时出现的是recurring也就是常驻,偶尔出现的是guest就是客串),导致他们的收入和工作保障受损。美国演员工会主席加布里埃尔·卡特里斯批评说,这种情况对演员们造成了极其负面的影响。
加布里埃尔·卡特里斯
可以想见,从商业模式到行业生态,目前的美剧大爆炸势头是难以维系的。想要继续有大投入/多元题材作品,那就得更多用户或者更多收入渠道,比如网飞提高订阅费,或者放广告,但总之这都是考验用户体验的事。如果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这一轮美剧盛世的最好时光,很可能就是201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