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水千山总是情,我是面瘫汪海林,好久没见。欢迎再次来到《四味毒叔》。
今天聊什么呢?就是我发现国内的媒体不是很关注这个事,对于我们编剧圈关注的人也不是太多,觉得跟自己没太大关系,但是我非常关注的一条新闻是什么?
7月底的时候,奈飞公司跟大卫·贝尼奥夫和D·B·威斯签了一个长约。这两位是谁?这两位美剧迷就很清楚,他们是《权力的游戏》的编剧。
这两位编剧,是这几季《权力的游戏》的编剧兼创作人,他们跟HBO有长达十年的合作,这次奈飞公司用一个什么样的价格跟他们签的合约?说是2亿美金。
为什么他们值这么多钱?
我们知道很多的观众甚至对新一季的《权力的游戏》很有微词,觉得这个戏,故事是坍塌了,那么写了一个烂尾的长剧的情况下,还拿到了一个超高价码的合约。
这就要说到美剧的体制了。
美剧是以编剧为中心的,或者说是剧作中心制的一个典范。美剧的先进性其实核心的一条就是体现在这个上面,我们经常老是听到有人说这个是“中国式的美剧”,宣传某部剧拍得很好,就是“中国式的美剧”,就我的观察来看,我们中国式美剧一部都没有。
美剧最重要一个标准就是剧作中心制,也是编剧中心制,如果拿这个标准来衡量的话,中国最接近美剧模式的,只有一部作品,就是《北平无战事》,是刘和平老师兼了这个戏的总制片人。
那么在美剧的机制下,编剧是天然的联合出品人,也是最重要的创作人,是创作核心,他叫created,就是创作人。大家去看《权力的游戏》的片头字幕,你会注意到,其实这个剧名出现前后的这个字幕是最重要的。剧名出现的时候,最后一条字幕是什么?是created,就是创作人。创作人之后就是出字幕片名,片名以后的第一条字幕是什么?是编剧,然后第二条是导演,那么就看出来了,就是核心的最重要的人是谁?是编剧,这就是美剧的机制。
所以给这两位编剧这么高的钱,这么高的稿费的含义是什么?他不光是请了两个来写剧本的人,实际上他是给了两个制作人,两个创作人。制片方面他们也分得很细了,他是有专门的制片人在那儿。最重要的是,这是两个拥有丰富的制作经验的两个编剧,这是美剧的模式。
那么有人问了,就是乔治马丁为什么不担任这个《权力的游戏》的编剧?据我们所知,乔治马丁他原来是一个编剧,他在编剧这行混过一段时间,写过几个不是很成功的电视剧,我们知道最有名的一个是在我们中央电视台播出过的一个戏,叫侠胆雄狮,他是那个戏的编辑和助理制片。在他出名以后,他还回到电视剧行业,还做过一个戏。他在编剧这个行业里面,属于一个主流编剧里一般般的一个角色,但是毫无疑问,乔治马丁是拥有很强的创作力的,那拥有很强的创作力的写作者,他是不是可以成为一个美剧的核心?就是created?答案是否定的。这个编剧不光是要有创作力,更重要的是他对行业的了解,他对制作的了解。那么我们就回到了中国的互联网平台的现状来看这个问题。
演员片酬的推高是谁干的,其实很重要一点,是我们的互联网平台,它的收购价格高了以后,给到一些流量明星的价格非常高,有些流量明星就是上亿的片酬,前几年1亿的,甚至有2亿的,但是没有一个互联网平台会去用这样的价格去签任何一个编剧。
那么这个就是思维的差异,我们跟美国的互联网企业思维的差异在哪儿?核心的东西在哪儿?就对于产品的认定,产品质量的认定,那么核心的创作力是谁?我认为我们互联网企业依然没有摸准它的方向。
我有一个理论说的很清楚,就是创意人才跟创作人才是两类人。那么在影视这个领域,创业人才和创作人才往往是分开的,他是两类人。那么创作人才往往是经过了专业化训练的,而且他对于影视行业的了解是非常深刻的。编剧要求高度的专业化,要求其对当下的戏剧节奏、戏剧表达的方式了如指掌,他很清楚观众已经有了什么样的观影体验?效果如何?
比如好莱坞有个电影叫《剑鱼行动》,开场有一个360度的一个旋转的一个镜头,全景式的一个爆炸的场面。那么这就是一个很独特的、很新鲜的一个画面。作为一个专业人士,你要知道十几年前已经有了这样一个场面和这样一个镜头运用,如果你的新片还来一个这样的设计就不行。这说明你落后于观众了,因为观众已经看过这个东西。那编剧要对最新的拍摄手法、剪辑手法,甚至制作软件有了解。
同样你像《上海堡垒》和《流浪地球》这两个戏,它有个先后问题。我们做一个假设,如果《上海堡垒》先于《流浪地球》放映,可能效果不一定是现在这个情况,我们知道它其实筹备各方面甚至早于《流浪地球》,所以它有一个先后的问题,就是你是领先于观众还是落后于观众,那观众看完了《流浪地球》以后,再看《上海堡垒》,那个体验完全不一样。
我想起有一次大概6、7年前在参加一个亚太地区的亚洲的电视剧创作论坛上,有一位马来西亚的电视台的创作人就跟我说,他说中国内地的电视剧的发展非常好,你们千万要注意不要走上我们的道路,走上我们的道路就完了。我说你们什么道路?他说就是电视台作为平台来自己制作。我说这个危险在哪儿?他说台湾的电视剧,包括TVB的电视剧,这些年往下走,包括我们的电视剧基本上是做死了,都是因为平台一方面在做平台,一方面在做内容,最后的结果就是做死了。
就他这番话我这么多年一直在反思,也在研究,为什么?
媒体平台是传播思维,是媒体思维。那么影视公司是内容思维,当以传播思维引导创作的时候,可能在一部两部作品,比如说流量思维也是媒体思维的一部分,一部两部可能会取得成功,但是时间稍微长一些,它就会衰减,所以最终的结果肯定就是会像马来西亚这位电视台的朋友说的情况一样,就是媒体越做,貌似权力都掌握在自己手上。
有一次在某个场合我见到马云,马云就说到了他对我们影视行业的一个看法。这个看法很有意思。他说,他认为应该给创作人,也就是以编剧为代表的创作人最高的利益。他认为中国目前给予的利益分配是非常不合理的,他强调说要给最高的报酬。那么我说,有些公司对创作人好像还是不错的,他觉得远远不够,离他想象的那个最高的待遇还是差得很远。
我看到奈飞花了2亿美金签《权力的游戏》的编剧这个情况以后,第一时间想到了马云,那么我认为这就是马云说的那个模式。这个模式用的是什么?就是它把最优秀的创意人才、创作人才吸引到自己的平台下,用钱的方式把获得优秀人才的这个门槛大大提高,这样你最优秀的人才得用最高的筹码去获得,用这个方式把门槛提高,那么其他人没法跟你竞争。原来这种真正的互联网思维其实是这样的,就是它通过提高品质,提高内容的门槛。
但是我们国内这些年,互联网企业做的事情是什么?它是在降低这个门槛,就是技术门槛在降低,把大量的钱给到明星那儿以后,在内容上降低,内容的门槛没有,那么都是很差的创作人在给他们做那些爆款,明白吗?就是基本上我们的互联网企业的这些年的一些戏的爆款,我认为主创人员的水平都是比较差的。那么这种情况下,这个竞争就在一个低水平上进行白热化的竞争。而真正的高手他是把这个层次提高,在一个更高的高度上进行竞争,这样你没法跟他竞争。
所以我们互联网企业目前总的来说,没有自觉地去追求这种高层次的竞争。当然我最近也看到龚宇博士的一些发言,爱奇艺的,他也说到应该给编剧最高的稿酬,其实我这期节目不是谈稿酬的问题,还是谈我们的制作的结构问题。权力结构,包括创作怎么以内容为中心,怎么样做真正的以内容为中心。
去年包括宋方金、余飞,我们在山西的右玉有一个右玉论剑,其实核心的问题就是谈了两个问题,一个是现实主义冲击波,就是对我们创作的风格有一个总结,也是长剧方面,希望以现实主义风格为主。另一个就是谈到了剧作中心制,就是我们长剧要升级,或者要有创新能力,一定还要回到剧作为中心,其实也就是回到剧作家为中心。这个也是跟足球运动里边教练员中心制一样,并不是说这个教练员的水平高,他才能够实行教练员中心制,就是你哪怕是一个年轻的教练员,大家也得先听他的。
这个足球运动就是这样,它一定是教练员说了算,所以剧作的剧作中心制它是个机制,不是说它有没有这个能力,它没有这个能力,它自然会被市场淘汰的。所以对于我们编剧的情况来讲,也要去多了解制作,多了解我们整个行业的一些动态,整个行业的发展的情况,也要主动的去转变身份,去做这样的尝试。我们的长剧确实到了必须要突破的时刻了。每个人都有责任,我觉得资本方、平台方,包括创作人都有责任突破目前这种低智商的、低龄化的产品类型上进行你死我活的争夺。
希望大家都能够往更高的方向发展,能在故事,在内容升级上做一些创新,做一些尝试。好,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