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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像剧“升格”,路在何方?

字号+作者:影视前哨 来源:影视前哨2019-11-26 我要评论() 收藏成功收藏本文

导读:中国大陆偶像剧的本土化改造,什么时候才能迎来真正的进阶?文|何天平我们是需要偶像剧的,这一点毫无疑问。哪怕是站在批判消费主义的立场上,电视剧作为'...

导读:中国大陆偶像剧的本土化改造,什么时候才能迎来真正的进阶?

文 | 何天平

我们是需要偶像剧的,这一点毫无疑问。

哪怕是站在批判消费主义的立场上,电视剧作为一种大众文化产品,也势必承载着某些“不是功能的功能”,例如给予观众相对集中的情绪出口,再如投射文本式解决(textual solution)的观看想象等。这些“功能”未必归属在文化和美学框架下,但在社会学意义上却是具有显著性的。再来反观眼下的国剧市场,“偶像化”已然构成一种普遍的话语实践,浸润在各种各样的类型剧作品中。以暑期档为例,热播的剧集如《亲爱的,热爱的》《陈情令》《宸汐缘》等,都在自己的类型中谋求着“偶像化”的胜利,这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市场的选择,但市场本身就是一种存在的意义。

换言之,今天的国剧市场里恐怕已经找不到能纯粹界定为“偶像剧”的作品,要么是多多少少带着“偶像化”特质的创作,要么索性细化出更进一步的垂直类型,例如甜宠剧。偶像剧的价值已经被大众自证,臧否其是否应当存在并不是一个有空间的讨论;真正值得拿来商榷的,是偶像剧究竟可以怎么样。在观剧市场迅速分化、蜕变的当下,偶像剧受到大众喜爱是事实,但屡遭大众诟病也是事实,它的“优化”和“升格”,无论之于创作界还是消费市场都是绕不开的重要议题。

大陆没有真正本土化成色的偶像剧

主流市场对偶像剧的津津乐道,几乎没有在哪个阶段缺席过——哪怕这种影响力仅仅建立在部分有极强黏性的受众群体接触之上。在内容消费选择颇多的今天,偶像剧还是拥有不言而喻的头部效应。

今年的例子都很鲜活。暑期档的《亲爱的,热爱的》,仅凭男主角“一己之力”,上热搜之频繁,影响力可见一斑;《陈情令》的情况相似,以“二人之力”分取着这个夏天源源不断的关注度。这些剧都有自己的类型定调,但它们同时也是偶像剧,是极尽烂漫想象和宽解现实中未尽情绪的一个理想寄托。

但与炙手可热的流量所不匹配的,是我们一直以来对偶像剧怀有的匮乏想象。倘若再来回看1998年中国大陆的第一部偶像剧《将爱情进行到底》,如今正在经历的作品,不仅没有任何一部完成了超越,大部分后出剧集的品相甚至远低于这部20年前剧的水准。

更遗憾的是,《将爱情进行到底》也是“开始即完成”。这种属于特定时代节点的特定悸动情感,在此后的作品中几乎是绝无仅有的。毫不夸张地说,中国大陆在过去二十余年间从未涌现出真正有本土化成色的偶像剧。

原因是历时性的,也是共时性的。

首先是“历史遗留问题”。中国偶像剧自勃兴之日起,始终印迹着非常浓重的舶来状况。《将爱情进行到底》是内嵌着“中国叙事”的,那种扎根在上世纪90年代末国人面对巨变的社会历史环境中自由、张扬地“接纳开在彼岸的爱情之花在现实土壤中萌芽的希望”。但进入千禧年,大陆偶像剧就如同这朵含苞欲放的花一般,尚未有绽放就被各种各样的力量“重塑”着样貌。其中,中国台湾、日本、韩国的流行文化力量涉入最频繁,影响也最深远。一头是日本和中国台湾互为表里的共同影响,以少女向漫改剧/日剧再翻拍为代表的“玛丽苏”剧集,促成了包括《流星花园》《海豚湾恋人》《恶作剧之吻》等一批代表性作品,情感上的极致让现实的失真不足为道,它们所负载的就是一种纯粹的想象投射——哪怕不可行,但也很“上头”;另一头是韩剧轰轰烈烈的爱情礼赞,以《蓝色生死恋》《冬季恋歌》《浪漫满屋》等为代表的初代流行韩剧,让在彼岸的中国观众“催泪”无数,车祸、白血病、失忆“三宝”屡试不爽。它们要么足够甜,要么足够烈,在类型层面都属于彼时的经典叙事,对大陆观众的吸引力无限。

而中国大陆偶像剧在彼时则呈现出一种“拔苗助长”的另类姿态。想真正萌芽,但尚未经历本土化的试水就抢先被塑造了气质;想寻找方向,却始终囿于对周边地区/国家的风格复刻。尤其在新世纪前十年,上述“移植”样式几乎是以混乱拼贴的模样交织出了一个所谓繁荣的“舶来”偶像剧市场,期间也有部分本土偶像剧可圈可点,职场偶像剧代表如《都是天使惹的祸》,古装偶像剧有《穿越时空的爱恋》《仙剑奇侠传》等经典,都市偶像剧也有《男才女貌》《粉红女郎》的高光之作。然而这些作品在共时性意义上却依然找不到有辨识度的共通文化特点,换言之,大陆偶像剧在类型化的过程中只完成了诸种类型元素的重组和置换,却没有寻求到自身得以站稳根基的文化底色。时至今日,我们能在偶像剧里提取出的普遍特征几乎就是颜值、言情和纯爱,与十多年前深受多种流行文化力量而来的样貌所差无几,或许掺杂着一些更新的题材元素,如人物身份、叙事场景等,但较之整个品类在剧作构思和制作精度上的前行,这些变化也实在不足为道。

中国大陆偶像剧乏于真正的本土化成色,并不是一个偶发状况。这跟我们的作品缺乏一个真正类型化的过程有关。从刚开始的“文化移植”到后来流行文化的“过度干预”,致使偶像剧的样貌尚未成型就进入了去类型化的普遍运用之中,形形色色的作品只有情感状态上的形似,却没有文化底色上的灵魂互通——除了“甜到齁”,也实在看不出更多有意思的探索。

要升格,关键在“剧”不在“偶像”

当然,我们不必在偶像剧里寄托过于丰厚的期待,它的文化意义大多数情况下就是于浪漫想象中补白情感,这便是这种类型所承载的独特价值。

但偶像剧作为一种创作,也是“技术活”。任何作品都会面临时间的拷问,这是检验作品的真正答案。这些年的偶像剧不乏盛极一时的,如前几年的《微微一笑很倾城》,近来的《亲爱的,热爱的》等,但或许“被遗忘”也是迅速的,我们很难在市场里找到一部有如当年的《流星花园》《恶作剧之吻》这样的经典之作,常谈常新。

这当然脱不开时代性的语境探讨,但若要谈创作启示,这更与没有完成本土化的偶像剧的身份焦虑有关。某种意义上,近些年真正流行起来的大陆偶像剧,大多是以粉丝剧的面貌示人的。换言之,来自于这些热播剧的关注度,最终指向的都仅仅是一种粉丝热度。而当年倍加推崇“粉丝效应”的台剧、韩剧,如今早已在创作层面寻求到了更多突破,完成了自己的创作进阶。

台剧因为本土市场的困境,势必要寻求更多向外释放的张力以谋取更广泛的影响,这直接“倒逼”出了创作层面的蜕变。落实到作品里,拥有更强的社会粘合力才能扭转局面,今年的《我们不能是朋友》就是一例。有人评价这两年的台湾偶像剧“虽然拍的是男女情长,但背后总透出一些深刻的东西”。现实风潮对台湾偶像剧的重塑影响深远,过去受到日本流行文化影响而来的文化表达被清晰地意识到有“过时”的迹象,其本土电视工业的没落势必要从创作源头寻求出路。从2016年开始的“植剧场”探索便为台湾偶像剧创造了新的可能:四项类型主题、八部探索性作品,代表性作品如《天黑请闭眼》就在次年包揽无数奖项。早前形成的“台偶”类型,没有成为中国台湾的电视工业的一种固定路径依赖,这种基于一定的流水线标准选偶像、设套路、圆走向的快餐剧显然救不了市场,于是乎,各式的新探索便陆续浮出水面,它们不仅关乎流行成色,也在一定程度上找到了现实注脚,“社会向”偶像剧的样貌呼之欲出。

韩剧市场则代表了另一种工业层面的突飞猛进。早在国人还对韩国偶像剧有刻板成见时,它的脱胎换骨已经是彻头彻尾。“韩偶”的路径变化相对丰富,近些年的主要方向有两条,一条与中国台湾相似,在现实题材开掘里赋予爱情叙事差异化的注脚,代表性的如今年的《请输入搜素词:WWW》,此前的《匹诺曹》等;另一条是奇幻高概念的类型叠加,近年来爆款迭出。从《来自星星的你》到《W两个世界》《孤单又灿烂的神-鬼怪》,再到近期的《德鲁纳酒店》,以异能打破两性关系里的力量对比,达成一种更有叙事想象力的情感空间塑造,这为爱情线带来了丰富的可能性。当然,这仅仅提供了一种参照。毕竟,偶像剧之于韩剧,几乎是其工业体系里安身立命的根基,无论怎么变都在这个“偶像化”的底子上演进,“韩偶”独树一帜的辨识度已成其市场的一种结构化特征,这恐怕也不是其他电视市场能够尽然效仿的。

再来回看中国大陆的偶像剧市场,这种关于“身份”的焦虑却一直未能解除。当曾经影响我们市场的力量都完成了2.0的进阶,我们似乎还得从头起步。这种评价听起来未免有些言过其实,但究其根本,我们首先需要完成的一步纠偏在于把重心从“偶像”挪到“剧”上来。饭圈的胜利能够制造偶像剧的喧哗气场,但不能打磨出偶像剧的真实创作基底。这些年涌现的大陆偶像剧始终难逃一边被追看一边被诟病的尴尬局面,难获真正意义上的认可,也源于这种“偶像”而非“剧”的路径依赖。

什么时候能迎来我们真正的优质偶像剧?这个问题值得等待揭晓答案。

删减版刊于《文汇报》,本文为完整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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