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假张
来源 | 假装在纽约（ID mr-jiazhuang）
01
以前我们羡慕韩国电影电视剧什么都敢拍，但现在我们知道了，原来那是因为现实源源不断地给韩国的导演编剧提供了大量真实的素材。
是的，韩剧里的一切都是真的。
在这次李胜利夜店丑闻引发韩国娱乐圈大震荡之前，韩国网络上的热搜是张紫妍事件。
韩国人对这起十年前疑点重重的旧案群情激愤，以至于李胜利的新闻刚爆出来的时候，还一度有阴谋论认为是有人在暗中操作想盖住后者的热度。
好在这样的担心是多余的，李胜利夜店丑闻的发酵反而助推了公众对张紫妍事件的关注。
因为，两件事共同指向了韩国社会根深蒂固、利益盘根错节的特权阶层。
昨天韩国总统文在寅终于表态，要求警方和检方“赌上各自的命运”对张紫妍事件进行彻查。
“如果因为是特权贵族而不能进行公正的调查，那社会正义也无从谈起”。
02
张紫妍是一名女星，2009年在家中上吊自杀。警方上门调查后，认为不存在他杀嫌疑，匆忙结案。
但几天后，韩国媒体收到一份疑似张紫妍遗书的文件，指控经纪公司强迫她为政商大佬陪酒乃至提供性服务。
过了两年，SBS电视台又收到50封据说是张紫妍手写的亲笔信，列出了她曾经被迫为之提供性服务的31名社会名流的名单。
此后每隔一段时间就有新的传闻传出，包括她曾经被下药、为了方便性侵被逼做了绝育手术、一天曾经被迫接四五名客人，等等。种种描述听起来触目惊心，宛如一部成人版《熔炉》。
曾经和张紫妍同属一家经纪公司的女星尹智吾，曾经也被迫陪酒，十年来一共为张紫妍提供了13次证言。为此她不但赔上了自己的演艺事业，而且面临人身威胁，甚至连警方都暗地里对她施加压力。
十年的时间里，韩国人一直没有忘记张紫妍，一次次地向青瓦台请愿要求延长诉讼时效。
但是，每一次总是不了了之。
这一次重启调查，能有不一样的结果吗？
03
韩国女艺人自杀，似乎是非常常见的新闻。
2005年，巨星李恩珠在家割腕上吊自杀身亡，年仅25岁。那时她正处在事业顶峰，总是和影帝级别的男艺人搭戏，演的电影拿奖拿到手软，其中非常经典的有《红字》、《太极旗飘扬》。
对于她的自杀，人们说法不一，有说是因为她无法忍受观众对她在《红字》中比较裸露镜头的非议导致抑郁，也有说她拍戏压力太大导致抑郁，也有传闻说她因为受不了娱乐圈潜规则而自杀。
没有人知道真实原因是什么，但外界对她的猜测多为抑郁自杀。
她留下一封遗书，“妈妈，对不起，我非常爱电影爱事业，也渴望电影事业，但现在的生活是非人的生活，我不怨恨任何人……”
2007年，演《那小子真帅》的女演员郑多彬在家中自杀身亡。
她向来给人非常阳光温暖的感觉，然而她的死因被警方定为患抑郁症自杀。但是坊间一直认为她可能也是受潜规则所害。
2008年，实力派女演员崔真实也在家中自杀身亡。
更为蹊跷的是，死后一年，她的墓地被人打开，骨灰盒不翼而飞。
死后第二年，她弟弟也自杀了，同样也被认为是得了抑郁症自杀。
这些都发生在张紫妍自杀之前，李恩珠、崔真实、郑多彬生前都和张紫妍是同一家经纪公司旗下的艺人。
在张紫妍自杀后，类似的新闻也没有断过。
2009年，演员于承妍自杀，年仅26岁；2010年，演员朴慧尚、女歌手李慧林自杀；
2011年，KBS电视台体育节目女主持、年仅30岁的宋芝善跳楼自杀；2015年，女星姜斗丽在家中烧炭自杀，年仅22岁……
每一次警察给出的结论都是演艺圈压力太大，造成了女艺人抑郁自杀。
这么多的自杀事件，都无法撼动韩国娱乐圈的潜规则。
但张紫妍的自杀所透露出来的重重疑点，让人们有足够的理由怀疑 ，这一切的背后有更多见不得人的系统性的罪恶以及社会性和文化性的积弊。
04
表面上光鲜亮丽的女艺人都无法摆脱这样的命运，普通女性大概就更无从保护自己。
眼下韩国人关注的热点，除了李胜利和张紫妍，还有另一桩陈年旧案，朴槿惠时期的前法务部副部长金学义涉嫌接受性贿赂案。
2013年，刚刚上任不久的金学义被爆出在一栋别墅里接受大建筑商尹某安排的性服务。
警方甚至拿到了现场的视频，但最终金学义还是被无罪开释，理由是视频画面模糊证据不足。
当时《东亚日报》报道，金学义还没上任之前，警方就至少三次把这个情况汇报到了总统府。
但总统府认为“只是无关紧要的传闻”，仍然坚持对金学义的任命。
而大建筑商尹某，据说还曾经胁迫十多名普通的家庭妇女，长期向社会名流进行性贿赂。
就在两天前，被迫为金学义提供性服务的受害女性接受了KBS的采访，亲口讲诉了当时的情况。
她说，很多性招待的内容非常乱，让人难以启齿。采访末尾，她很害怕，情绪异常激动。
对着镜头，她说：“请救救我，我现在非常害怕这些人，请国民救救我，总统先生，请救救我。”
05
还有李胜利事件里，李胜利的夜店 Burning Sun 被证实曾经向前来考察的投资客提供性招待，店里员工还被怀疑长期协助男顾客对女性实施迷奸。
李胜利参与的群聊里，男明星大张旗鼓地分享着自己偷拍的女性不雅视频，有人甚至共享了自己和老婆的性爱视频。
所有这些事件，受害者无一例外都是女性，她们被堂而皇之地视为玩物和可以交易的筹码。
而加害者都是有权有势的男性，他们对自己的作为洋洋自得，丝毫不觉得有任何过错，充分说明了这是非常普遍的流行风气。
折射出来的一个黑暗现实是，韩国虽然已经是人均GDP可以比肩意大利西班牙这些老牌资本主义的发达国家，但性别平等指数却全球倒数。
世界经济论坛发布过一个全球性别不平等报告，参加排名的全球145个国家里，韩国排名第115名，与尼日利亚是一个档次，只比赞比亚稍高一点。
韩国，仍然是一个根深蒂固的男权社会。
长期居住在韩国、专注女权研究的英国作家 James Turnbull 总结出一个规律：在韩国，如果男性喜欢一名女性，女性应该接受而不是抱怨。而男性不理解什么是“同意”，而女性为拒绝他人会感到内疚。
失去了对自己命运的自主权，性骚扰、家庭暴力、偷拍、被迫性招待自然频繁出现。
BBC用“瘟疫”来形容韩国泛滥的色情偷拍文化。去年，韩国警方大规模搜查2万多公厕，排查针孔摄像头。2017年，色情偷拍案件从2011年的1300起激增到了6500起。
记录在案的侵犯女性隐私的作案手法包括公寓偷拍，街头裙底偷拍、厕所偷拍、更衣室偷拍，这些视频都在网上广泛分享。
去年2月，韩国女歌手孙娜恩在Instagram贴了一张吃饭时的照片，结果仅仅因为手机壳背面印着“Girls can do anything”，就被许多人攻击，骂她是在宣扬女权。最终孙娜恩只能无奈删掉了照片。
这样一句在我们看起来非常普通的话都能引起巨大的争议，你可以想象韩国社会的大男子主义是多么可怕。
06
稍稍能让人宽慰的是，就像韩剧和韩国电影里演的一样，韩国人对这一切不是习以为常，而是在奋起发声反抗——不然我们也无法知道这些事。
这几年首尔出现了很多次的街头抗议，规模从一两万到五六万人。
反对无处不在的色情偷拍，标语是“我的生活不是你的huang片(My life is not your porn)”。
反对警察执法不公性别歧视，她们讽刺说，“因为是女人就直接入狱，因为是男人就缓期执行”。
去年10月，女歌手具荷拉被男友家暴，男友手握她的私密视频对她进行要挟，再次点燃了公众的愤怒。
这一次几万人喊出的口号是，“所有韩国男人都是罪犯，不管是拍摄、上传、观看还是袖手旁观”。
在这些抗争里，一个很重要的主力是梨花女子大学的学生，就是那个抗议校方给崔顺实女儿开后门、结果意外踢爆朴槿惠闺蜜干政门的学校。
这个学校有一句很著名的标语，“我不是你未来的老婆，我是你未来的老板” ( I am not your future wife, I am your future boss)，抗议的是社会上把梨花女大的女生看成是未来的豪门贵妇。
有去年3月，为了抗议学校几名教授的性骚扰事件，女大的学生齐聚在校园里，一起高唱歌曲《彗星》，“黑夜来临，深夜又到来，只要你在我身边，这夜晚我就不会感到害怕”。
万人点燃烛光齐声歌唱高呼，场面让人动容。
就像网络中有人说的：
“呼声像洪水一样涌出来，洪水会消退，但是也会改变一切。”
—— the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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