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和人民日报海外版微信公号侠客岛共同采访徐克导演
徐克导演在他的电影中创造了瑰丽、宏大的武侠世界和奇幻空间。但采访这天,他穿的是黑色对襟上衣、黑色阔腿裤、黑色运动休闲鞋,花白的头发,神态轻松亲切。
只有有时他天马行空的思路让我们有点跟不上趟的时候,才会想到:确实是这位导演,以无可匹敌的想象力和创造力,打造了一部又一部中国式超级大片。
为什么要穿一身黑?他回答说:因为“简单”。
特效必须服务于剧情
问:您一直都是技术和想象非常超前的导演,从《龙门飞甲》到《智取威虎山》,到现在正在公映的“狄仁杰”系列第三部《狄仁杰之四大天王》,一直在追求视效上面的突破。这是您的个人喜好,还是您觉得这是电影工业发展的必须?
徐克:所有特效都服务于一个目的,就是我们的剧情需要。不要去强调特效,我们也不能卖弄特效。困难的地方是我们要去重新塑造一个不同于现在的世界,把一些不存在的东西放进去。我拍第一部电影《蝶变》时,全部用真蝴蝶来拍,现场相当惨烈,蝴蝶死亡率很高。来探班的一个同行建议我用特效,当时我刚入行,感觉特效应该是老外做的事。后来我就去研究、尝试,用很土的方式做一些需要的镜头。试来试去,大家争论来争论去,也翻了一些教科书,接触了一些做特效的朋友,慢慢涉及了很多处理方法。
问:会有观众因为电影的特效特别好,感官冲击特别大来到电影院,这对您的创作有影响吗?
徐克:曾经是这样。我们的电影特效可能没有那么好,所以稍微做得好一点,大家就拿来当做卖点。但现在我们的电影其实特效不是主要的,重要的是故事讲出来的是符合我们心理需要的东西,电影有没有挑动观众对这个电影的兴趣以及他的情绪。
从观众角度找想拍的电影
问:您早期在香港拍电影,后面去了好莱坞,最近十几年北上到内地拍片。您觉得自己在这些不同的地方拍电影的状态有什么差别?
徐克:在香港拍戏的时候,因为刚刚入行,我很多时候在不断地想办法适应环境,怎么跟老板、演员、工作人员相处,精神状态比较不稳定。有了一点基础之后自己放松了些,但又有一种压抑:拍电影要在市场上有回收。你用了多少钱,票房多少,有没有机会再拍戏,就很紧张。到美国去后,那个大公司拿个剧本就要你拍,我觉得不舒服。当然可能是我没那个技术,不能跟李安一样可以很潇洒地拍这个拍那个。回到亚洲来,到大陆拍戏,这边情况很不一样,在创作过程里面不能够暴力、色情。那什么叫暴力色情,用什么尺来量?我们要去了解。
其实,我也是个观众,我就是从观众的角度去找寻我要想做的电影。我跟现在的观众想看的电影是一样的。说到底,一部电影无论是好莱坞拍的,或是印度人拍的,或是泰国拍的,还是本地我们华人拍的,共同点就是我们要去了解人性是什么回事,而且这是很感性的。
问:您从2003年来内地拍电影,十多年来走过了什么样的心路历程,有什么样成功经验可以分享?
徐克:其实一切都是因为我想看、爱看电影。我在美国念书的时候,放《智取威虎山》给当地社区的华人、移民看,我觉得这个电影很有趣,带有一种很不一样的气质和戏剧效果。后来见到谢晋导演,他问我会不会在大陆拍戏,如果拍电影的话想拍什么?我回应是《智取威虎山》。大家都觉得很好笑。很多人劝我不要去做这个事情,怕我一个南方人,到东北的冰天雪地里承受不了。拍电影的一个有趣的地方,就是可以挖掘自己的最大可能性,看看自己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问:很多观众把您定位成武侠导演,您理解的侠义精神是什么?
徐克:侠义就是伸张正义,打抱不平,迎接一些别人不敢面对的挑战和巨大压力。但是有一个很重要的环节,就是你对这个事情的了解到底有多少。人不能仅凭着一股冲动的热情去做事。侠真的不好当,你要很冷静地了解事情的本质和真相,再选择用什么方法去做。在我们的武侠世界里,侠有点过于简单,仅仅是有坏人我把它干掉,救了人就行,有时候并不知道真相是什么。如果现在根据网络新闻来了解,误解的可能就很大。侠还真的需要智慧,需要有适当的处事态度。
为何结缘狄仁杰
问:狄仁杰系列影片已经拍到了第三部,怎么和狄仁杰结缘的?
徐克:几年前,一个朋友介绍我看荷兰汉学家高罗佩写的有关狄仁杰故事的《狄公案》。我看后觉得这个唐代高官等于福尔摩斯和“007”的结合版,就尝试着开始写他的故事,也就是电影剧本。后来我知道陈国富也在写有关狄仁杰的剧本,就跟他交流了一下。后来,他跑来问我说,有兴趣拍狄仁杰吗?我说当然了,我在写,他说“拍我的”,我看看他的剧本,后来就把它拍出来了。
问:狄仁杰系列一部接一部,构建了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徐克:其实拍系列片不是我选择的,它是自己会长出来的。比如我拍了黄飞鸿第一部,嘉禾公司的人问我,你可能拍第二集吗?有故事吗?我说可能啊,有啊,因为在做第一集的故事时,挖了很多资料出来,所以就花了时间拍第二集。拍第二集的时候他们又问:你可以拍第三集吗?还有故事吗?我说,可以,还有。其实拍系列电影就好像进入到一个你很熟悉的世界,就像回到家。拍狄仁杰也是这样,不如说我们又去了狄仁杰的世界。这里有许多不同的故事,比如武则天在这个故事里的状态可能是一个坏人,一个很可怜的人,一个痛恨自己的人,就要在这个状态里面去挖掘这个故事里武则天能做什么,狄仁杰、尉迟真金、沙陀忠也都是这样。
问:这三部电影并不是持续地维系同一个世界吗?
徐克:其实世界是一样,只不过它发生的事件超乎剧情里人物的预测。因为超出预测,所以故事对他的挑战更大。我们拍任何一个系列电影时,第二集这个人物再来这里,会带给我们更意想不到的精彩,会让我们得到更多的感受跟体会。(记者 苗 春 张少鹏、李心悦、韩维正、高一帆对本文亦有贡献)
《 人民日报海外版 》( 2018年07月30日 第 07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