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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戏》:小众电影的深邃格调

字号+作者:光明网 来源:光明网2018-05-03 我要评论() 收藏成功收藏本文

这些影片,由于资本投入和制作成本相对较低,宣传阵势和传播范围相对较窄,可以算作小众电影。该片于2017年出品,近日在北京大学生电影节展映。'...

作者:周才庶

《村戏》:小众电影的深邃格调

在繁华而喧嚣的院线播映电影之外,还有其他一些作品值得关注。这些影片,由于资本投入和制作成本相对较低,宣传阵势和传播范围相对较窄,可以算作小众电影。郑大圣执导的《村戏》,便是一例。该片于2017年出品,近日在北京大学生电影节展映。几十万票房,之于庞大的中国电影产业而言,显得如此微薄,但就内容、技法、美学和思想而言,《村戏》可谓一部精致、深刻之大作。

《村戏》改编自《贾大山小说精选集》,随着一个北方小村庄筹备老戏和划分土地而展开叙事。此时正是1982年,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即将实行。小村庄为迎接县里的检查,将准备一场不同于八个样板戏的老戏《打金枝》。同时,土地分割的悬念则让村民们躁动不安。路老鹤,村里的唱戏权威,开始男女主角的挑选。她的女儿小芬,是当之无愧的花旦,问题是男主角该选谁呢?是选身形魁梧、唱戏跑调的种地好手志刚,还是选身材瘦弱、能吹会唱的文艺青年树满?父亲选择了自己青睐的志刚,排挤了女儿心仪的树满。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树满有一位发疯的父亲——他是村庄的守卫者,也是村庄的奎疯子,驻扎在村里最好的一片土地“九亩半”。

《村戏》:小众电影的深邃格调

唱戏小生的选择、优质土地的抢夺,这一切让王奎生回到了中心视线,并掀开了隐没十年的回忆。地里的花生被抢,王奎生举枪跑进村庄,村子陷入集体狂乱。此时,村支书赶来大喝一声:“民兵连连长王奎生听命!”奎疯子立马中规中矩地敬礼。在影片的特写镜头中,我们看到了一个疯子认真的眼神、凝重的表情和庄严的仪式。他在众人“一二一、一二一”的整齐号令下正步走回“九亩半”。庄重,消散在众人的取乐之中。疯子的眼神,感动了笔者。这里留下了空白点,产生了诸多想象的空间。王奎生为何成了奎疯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镜头切换了,没有马上告诉观众。电影有两条时间线,一条是正在上演故事的80年代,一条是回忆往昔的70年代,两者交叉叙事。影片整体采用黑白色调,颇具叙事张力,只有在回忆的时间线上运用了彩色。透过鲜艳的红色和绿色,我们看到了王奎生的女儿,一个在土地上翩跹起舞的小可爱、偷吃花生的小馋鬼。这个永远吃不饱的小女孩,被集体土地上生长起来的花生撑死了。王奎生在一种集体意志的感召下,扮演了“大义灭亲”的角色。在一场充满力量的演讲会上,他被迫表达了要守护村庄、守卫粮食的决心,任谁冒犯都必须处置。因此,换来了乡亲们一年的救济粮。可是,王奎生也就成了奎疯子。

《村戏》:小众电影的深邃格调

法国思想家帕斯卡说过:“人类必然会疯癫到这种地步,即不疯癫也只是另一种形式的疯癫。”在王奎生的疯狂中,展出了一种黑格尔式的悲剧冲突。村民们的饥饿没有错,小孩子的调皮没有错,村支书劝说王奎生在大会上演讲或许也没有错,众人在听到演讲后的呐喊或许亦没有错。可是,所有这些起冲突了。并非出自本意的恶,却导致了恶的后果。个体内在的分裂与挣扎,并不能战胜纯粹理性。在时间持久的审判中,王奎生带给村人的恩惠被淡忘了,他逐渐成为村庄的隐患,成为被驱逐的对象。王奎生的失语,是一种荒唐的缄默。他只能微笑、嚎叫或瞪眼,他的疯狂被束缚在道德的世界里,接受文明的规制。

儿子树满和村民们一起将奎疯子捆绑,送至精神病院。人们以理性、秩序、文明为由,禁闭癫狂者。镜头特写树满的脸,迷离的眼神无法穿透现实,我们看到了一股无法挣脱的力量,暴虐又辛辣,压抑又无助。在去往精神病院的车上,奎疯子居然会说话了,似乎获得了救赎。他艰难地念叨了一句:“你(女儿)回来吧!” 现实的质感和历史的虚无,经由精心的镜头语言和场面调度,得以展示出来。《村戏》在朴素的黑白视觉系统中,实现了超现实的人性表达。它的深邃,在于以克制的影像呈现出个体的忧伤、集体的遗忘以及人生的荒诞,富有反思和批判精神。影片结尾,适时回应了创作者对于美好的期许。

非商业元素、非职业演员以及黑白画面,都显示出《村戏》与院线大片的疏离。以品质取胜,该片获得第31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导演、最佳编剧、最佳女配角提名,以及最佳摄影奖。电影产业快速发展,小而精的作品恰恰彰显了独特的文化价值。艺术品质的提升,是新时代中国电影发展的要务。《村戏》这般小众电影的深邃格调,值得品味和借鉴。

(作者周才庶系南开大学文学院青年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