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莱坞的MeToo运动显然还未收场。在伍迪·艾伦收到抨击,恐提前结束导演生涯之际,远在欧洲大陆的另一位电影大师坐不住了。
奥地利著名导演迈克尔·哈内克(《爱》《白丝带》)公开谴责好莱坞反对性骚扰的MeToo运动,将它比作西方历史上的“猎巫”运动,并称这股风气正在“毒害”媒体氛围。
“猎巫”运动
“猎巫”运动指从12世纪开始,到16世纪是最高峰的时期,人们源自于对于未知的恐惧和对巫术的害怕而猎杀女巫,很多不懂巫术的女人也遭人诬告而被活活烧死。哈内克表示,他不希望这种“猎巫”行为再次出现,“我们应该把它留在中世纪”。
“我觉得那一系列歇斯底里般的审判行为真令人恶心,”哈内克在接受奥地利媒体采访时表示。“人们被媒体摧毁,他们的人生和事业都被毁了。”
哈内克强调任何强奸或性骚扰的行为都应该得到惩罚,而让他真正感到担忧的,是如今愈演愈烈的针对名人的指控行为“并非完全基于事实”,而是怀有恶意的。
哈内克曾获得法国“骑士勋章”
哈内克表示,很多指控的真实性都值得怀疑,不少指控的事件都来自于“20或30年前”。在一些案例中,当事人可能只是出于“报复”的目的,而与性侵无关。
这些带有极强主观性的指控,“摧毁了不少人的人生,尽管他们的罪恶并没有充足的证据来支撑,”哈内克说道。“由MeToo运动唤起的、这种新的憎恨男性的清教徒运动让我感到担忧。”
另外,哈内克还警告,这种氛围会影响艺术创作的自由,也会对电影和传媒行业产生负面影响:“大岛渚的《感官世界》是对性的主题描绘最为深刻的电影之一,如果放在今天这电影是拍不出来的,因为没有机构会允许投资,他们会受制于这种恐惧。”
《感官世界》是情色电影的代表作品
要知道《感官世界》当年拍摄时也一波三折。影片虽然是在日本拍摄完成,但大岛渚和法国制片方合作,影片拍摄完成后就将胶片空运到情色电影刚刚解禁的法国进行剪辑和后期,日本文化部门当时虽然已经解禁情色电影,但对完全不用喷雾遮挡敏感部位的本片大加批判。
影片拍摄的爱情动作场面都是真枪实弹拍摄的,两位演员松田瑛子和腾龙也面对镜头完成了惊世骇俗的表演,助力影片完成了令人震惊的艺术表现力。在42年后的今天,这样的影片恐怕会因为现在的舆论环境在拍摄时举步维艰。
哈内克还提到,那些遭到指控的演员常常“被从电影或电视剧中剪掉”,因为那些传媒公司害怕失去观众,这与惩罚性侵或暴力行为没有半点儿关系。
哈内克与于佩尔合作关系密切
同时他警告,这场运动最初的目的是打破沉默,但是如今的氛围已经变质了,反而阻碍了针对不当性行为议题的讨论。那些带有恶意的、充满主观性的网络批评,让自由讨论“变得更加艰难”。而且那些受到指控的当事人往往没有为自己辩护的机会。
上个月,法国电影界最有权势的女明星凯瑟琳·德纳芙(《《八美图》《白日美人》》)就与包括她在内的100位欧洲知名女性,也表达了对好莱坞反对性骚扰运动的不同观点,她们认为男性应该“自由的接触”女性,而像“MeToo”等反击性骚扰的运动可能会矫枉过正。
哈内克的观点可以概括为两个两点,MeToo唤起的是“憎恨男性的清教徒运动”,以及“这种氛围会影响艺术创作的自由”。
凯瑟琳·德纳芙
理性来看,MeToo运动唤起的当然不是所谓“男性憎恨”,而是让那些曾经被压迫、被忽视的声音第一次得到重视。在运动发展过程中,其中难免会有怀着不良动机的人对无辜的人进行诽谤,但就目前被曝光的权势人物如哈维·韦恩斯坦、凯文·史派西、约翰·拉塞特的确受到了舆论的“惩罚”,而伍迪·艾伦的旧账被再次翻出,确实有被波及的嫌疑。
所以这场运动发展至今,如何让那些被曝光的权势人物得到应有的惩罚,而不是用舆论暴力取代法律制裁,如何避免清白之人免受诽谤,的确是运动发展进入下一阶段必须解决的问题。
而这种舆论环境影响创作自由这一问题,还有待时间去证明,但值得电影人去担忧。
法国电影《白日美人》剧照,凯瑟琳·德纳芙主演,
影片拍摄于1967年,而在1966年好莱坞才废除海斯法典
欧洲与美国虽然文化关系虽然密切,但在电影产业中对“性”的态度和尺度把控完全不同,后者明显要比前者更加保守。好莱坞电影的性爱尺度长期被海斯法典限制,而欧洲电影长期将欲望作为影片表现的主题和探讨的对象在银幕上进行展示。
举个例子,法国新浪潮时期的电影大师侯麦,曾于1970拍摄过一部展现中年男人对年轻少女充满爱欲的电影《克拉之膝》,影片中的男主角最终通过抚摸到少女的膝盖来实现被阉割的欲望,这样的影片放在今天发行,或许会被贴上性骚扰的标签而难以上映。
《克拉之膝》剧照,这样的影片如今算性骚扰电影吗?
而电影大师库布里克1962年将纳博科夫的名作《洛丽塔》搬上了银幕时,因为海斯法典的存在,影片中虽然处处充满欲望和挑逗,但始终没有直接表现爱欲的镜头,这部影片也成为库布里克作品中相对平庸的一部。
作为为数不多两获金棕榈大奖的导演,迈克尔·哈内克的观点或许能代表一部分欧洲精英导演的观点。如果大环境如此发展下去,大尺度的欧洲艺术电影恐怕更难在北美地区得到发行放映。
观点博弈的背后,实际上是两种电影产业、电影文化之间错综复杂的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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