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才姜文
姜文,作为当今中国电影界特立独行的电影导演。其“作者“风格早已彰显无疑。其五部作品《阳光灿烂的日子》、《鬼子来了》、《太阳照常升起》、《让子弹飞》,不仅有直接指认的种种重复“物象”及“意象”,也有反复出现的或疯癫或痴狂的人物角色。甚至叙事视角、叙事方式、镜像风格也一脉相承。有着其强烈的个人化的风格,姜文的导演风格,可用“诡异、神秘、疯癫、怀旧、浪漫、飘逸”等等来形容。“魔幻”、“另类”、“先锋”一直以来就是他如影随形的标签,他本人也格外享受这些符号。
除了他本人的成长历程在电影学院学到的专业理论更是其纯熟而鲜明电影的电影格调的重要基石。《阳光灿烂的日子》这部至今为人津津乐道的经典在上映之时也引起了广泛的讨论。其中被讨论得最多的虚拟、现实混杂的戏其实就是基于姜文在电影学院汲取的文艺理论。长期以来,国内总倾向于将离间理论视为一种表演方法,一方面是演员将角色表现得陌生,另一方面是观众以保持距离的态度看待演员的表演或者剧中人。其实,表演层面的意义只是“离间效果”作用的外延,离间理论还包括导演处理、舞美手法、音乐处理、以及戏剧结构和文本修辞等方面。在马小军拿酒瓶打架的那场戏中,故事主人公马小军和刘忆苦在莫斯科餐厅一起庆祝生日,因为马小军对米兰的不满(其实是对米兰和刘忆苦亲昵的嫉妒),马小军对刘忆苦大打出手,在情节进入高潮的时候,导演却对画面进行了定格处理,并用画外音推翻了这个镜头的叙事,镜头随之退格,故事转向另一个叙事方向。姜文的这一手笔堪称中国影史第一。
其实姜文本人也曾经犹豫过这种做法是否过于危险、可能使观众对于影片的内容全盘不信任,他甚至考虑过剪掉这一段。最终是王朔一句“引起争议才是好事”的论调才让姜文坚定。
于是,姜文在这部处女作里将离间效果用得淋漓尽致。除了马小军打架还有“可能她根本就没有当着我的面睡过觉”、“可能她根本就没有这样凝视过我”、“泳衣是否存在”、和米兰第一次相识的伪造、“余北培就是米兰”等等。然而,马小军终究是“分不清幻觉和真实了”,这些画外音的插入,对传统叙事进行了反叛和超越。也正是这些基于经典理论汲取后二度创造的手法使得姜文电影拥有极其强大的生命力、丰富的容量和难以想象的承载力。
到如今再看姜文导演的作品仍然有新鲜的感觉,所谓历久弥新正是如此,作为影迷老司机的观众不乏将之作品反复观赏和琢磨。从《阳光灿烂的日子》直到如今,姜文导演的作品始终是极其特殊的存在,除了发出“天才”二字的赞叹很难再想到其他,他导演的作品不算高产,不算上计划在2018年暑期上映的《邪不压正》只有五部,有人将姜文电影特指作《阳光灿烂的日子》、《鬼子来了》、《太阳照常升起》、《让子弹飞》四部作品,每一部都能引发热烈讨论和关注,极具个人特色和较高的艺术水准使之备受瞩目,2010年的《让子弹飞》一度将之捧上神坛,到2014年《一步之遥》上映后严重的两极分化让不少人开玩笑:“姜文离大师原来还有一步之遥?”
《一步之遥》的失败相较其之前的四部作品暗淡了不少。虽是如此,《一步之遥》仍是一部值得反复回味的电影,不同于其之前的导演作品,电影当中有了对电影制作和电影史上的事件的明确表达,提到或间接提到库里肖夫、卢米埃尔、卓别林、梅里爱等影史影人,于是这部电影的解读有了更多的向电影方向上的解读,透过《一步之遥》更能窥见往昔已被视为佳作和记忆的电影,诸如《教父》《罗马假日》、《了不起的盖茨比》、《谋杀绿脚趾》、《美国往事》、《月球旅行记》等众多片目以及被马走日所提及的早期的《火车进站》、《水浇园丁》,可谓是“典故”漫天飞,文学的、电影的、历史的、人物的,譬如王天王剧场改编的《天涯歌女》,在《马路天使》和《色戒》这两部极具标识性的电影中曾用,虽在《一步之遥》中词改成了颇具讽刺戏谑的样式,但曲调亦有让人电影世界穿梭之感,
再如剧中《枪毙马走日》电影拍摄牵扯出库里肖夫实验、默片时代的电影,再如最后亦是我最为认同的结尾位置用《大话西游》的经典台词“曾经有段真挚的感情摆在我面前……我希望是一万年”来翻译,等等不胜枚举,相较于后现代影像《大话西游》更加狂欢更加杂糅更加丰富,因而相较于经常走进电影院单纯消费的普通观众无法从中获取用电影书写电影的乐趣(这些被戏仿的电影很难再次出现在电影院中),不能实时的从电影观看过程中快速获取或是获取不完全的深层次意味而感到焦虑,因而无趣味又倍感焦虑往往让观众忽略了《一步之遥》制作之精良,其精良程度远超大部分同时期的电影制作水准,应算作制作上的高峰。
还有更多从人物名字和身份设定入手,从new money到old money转化,辅以清末民初交替,语言台词的精致丰富所带来的弦外之音,军阀爆发户等靠向政治、历史隐喻的方向对《一步之遥》进行梳理的评论,因而英文直译《随子弹飞》被认为与《让子弹飞》关系不明显反倒某种程度上因其复杂程度和解读方式上是《太阳照常升起》的延续。当然这些意图或者是内涵以文字的形式呈现出来难以统一,而每位解读者所站角度不尽相同,似乎在完备的语言逻辑中又同时成立,某种意义上早就超过了《一步之遥》所要表达的内容。
到头来电影本身的一些段落变得趣味高冷,通过后现代的方式杂糅戏谑让人觉得有自说自话之嫌疑,体认到一种错位和虚无缥缈之感(大部分焦虑情绪由此产生),这大概算是从自恋任性的方向理解姜文之由来之一,亦是两极分化形成的因素,从这个角度而言,《一步之遥》确实是一部“难看的电影”(除有马走日拍《枪毙马走日》装束倾向的认同的观众)。
姜文的作品不多,但每一部都有其特有的烙印标签。在这里,并不分析每个主角的性格特色,而是想提及他对工具化人物的运用。每部影片中林林总总的人物,虽然表达的内容各不相一,但在角色设定上,还是有很多相似之处的。
首先,“疯子”形象的设定。在姜文的影片中,“疯子”形象普遍性的存在。何为“疯”?异类便是疯的,那什么又是衡量“疯子”与“常人”的标准呢?例如《鬼子来了》中的疯七爷,是唯一一个打破“和谐”说要杀光鬼子的人,而屠村时,他也是唯一一个反抗的人,他是全村人口中的疯子,颇有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可以得知,与众人不一样就是“疯”了。如果说疯七爷是群讽的工具人物,否认虚幻的人;那《阳光灿烂的日子》中的傻子,就是梦的代表者和破碎者。在影片中,傻子的戏份很多,他是铺满暖黄色的回忆中那个站在大院前,高呼“欧巴”的“傻子”,也是在结尾,成长过后,黑白色调中街头刺骂“傻逼”的“常人”。主角回忆片段充满不确定性和模糊感,傻子形象的纯真无邪,无知带来的无畏与快乐,正是那段懵懂回忆中少年们的一部分,而傻子的“清醒”,也同时意味着梦的破碎。有趣的是,两部影片中,伴随着“疯掉”/“清醒”,一个从黑白到了彩色,一个从彩色到了黑白。
谈到疯子,就不能不说起他影片中的人物群像了。在他的影片中,所推出的群像大多都是从众的,甚至是软弱的,不是愚笨,哪怕是《鬼子来了》中的村民,而是很典型的利己主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要不动到我门前的一亩三分地,哪怕是动着了,软和软和也就过去了。从《鬼子来了》中,运用疯七爷和村民的对比,荒诞式的桥段,以及主角最后的疯狂,全片都是为了让“看见”,到《让子弹飞》中,麻子轻车熟路地运用百姓这一思想来打倒黄四爷,这都在他的影片中展现的淋漓尽致。也正是冷漠的群像,伴随着主角插科打诨,荒诞感溢然而出。所以,衡量疯的标准到底是什么?而规范的“标准”,究竟是和逢大众,还是每个人心中维护自我的一把称呢?再反过来看,从马大三人头的那个微笑,到麻子的仰天望鹰,还有《太阳照常升起》中的“妈”,其实每个主角,又何尝不是疯而孤独的存在。
其次是女人形象的运用。除了徐克,姜文也是很会拍女人的,善于对肢体语言的细节拿捏,最为人乐道的就是《阳光灿烂的日子》中的米兰。当然,除了本身为影片服务,美色诱人也是一种策略和手段,人人皆有逐美之心,影片对胴体幻想的美好勾勒亦是吸睛的一种手段和彰显男性权威的一种方式。
除却此外,姜文的影片中,两面性的女性形象也是影片的点睛之笔。例如《让子弹飞》中的县长夫人,不在乎谁是县长,只要自己能做上县长夫人就行。还有《阳光灿烂的日子》中的米兰和于北蓓,在马小军的回忆中,米兰是高贵,神秘性感的女神,而闯进男浴室的于北蓓则是毫无神秘感的单调异性,但是回忆到之后,影片镜头的暗示和马小军模糊不定的自述,两人又好像是同一人。两面化的的角色使得影片的讽刺与荒诞感更加强烈,但不可否认的是,姜文影片中的女性角色都是其英雄主义附庸品,她们的存在,强化了这种“英雄”主角情结。
今年暑假计划上映的《邪不压正》又会出现何种令人惊艳的角色?姜文极具个人风格的手法又能揉捏出怎样的一部作品呢?
令人期待~
文字I刘婧媛、夏晗、袁瑾
编辑I袁瑾
校对I刘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