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文森特
近几年来,IP改编成为热潮,随着中日关系改善,大量日本漫画、小说,出现中国版的案例。但改编成功的并不多。
去年上映的中国版《嫌疑人X的献身》《麻烦家族》《夏天19岁的肖像》《青禾男高》,日本版的《与君相恋100次》、《深夜食堂2》,都并没有重现原版的不俗口碑,甚至受到了普遍的差评。
同样是东野圭吾小说《解忧杂货店》改编的《浪矢解忧杂货铺》,电影在日本成功登顶电影院线排行榜周冠军宝座,但在中国的票房却并不理想。似乎对于观众来说,这个故事在一个月之间看两次,是一种疲劳。
我们以《解忧杂货店》两个版本的改编来分析,到底IP改编,最重要的是什么?
本土化是考核IP改编成功与否的标准
在中国上映前,片方为作区分,日版的《解忧杂货店》便改名为《浪矢解忧杂货店》。《浪矢解忧杂货店》的故事,围绕的是矢口敦也、小林翔太和麻生幸平,这三位来自丸光园孤儿院年轻人展开。他们互相都是好朋友,有一天晚上,他们因为抢劫而躲进了一家废弃的杂货店,发现了杂货店的秘密——在这家杂货店里,能够和33年前的人通信。
这家神奇的杂货店,就是浪矢爷爷的解忧杂货店。因为浪矢爷爷会真诚的回信给每个来向他倾诉烦恼的人,无论烦恼是不是真诚的。也正因如此,解忧杂货店拯救了许多人。而这三个年轻人不知道的是,这家杂货店也将拯救他们。
在电影的规定时长内,想要完整、流畅的讲述这三个故事,其实难度还是挺大的。因原著登场人物众多,角色关系复杂,推理、奇幻多种元素交杂,还有两个时空穿插的设定,要想完成《解忧杂货店》全部五个故事,是不可能的。因此如何挑选就变成了关键。
日版非常忠实原著,保留了小说中的三个故事——鱼店音乐人、浪矢爷爷和舞女迷途的汪汪。中国版同样是三个故事,但中国版的改编,去掉了“月兔的母亲”这个角色。
月兔这个角色很重要的“剧作功能性”,就在于她要帮助主角了解时空连接的设定,小说中花了一整个章节来解释这件事,而电影中,只花了十几分钟。所以难免显得仓促。而且在去掉了两个人物之后,原著那种多线叙事和时空交错的奇妙感,以及惊喜感随之削弱。
其实,同一IP下的不同改编成功与否,在于“改编是否本土化”。比如改编自美国电影《一路顺风》的电影《人在囧途》,有效地和春运这一中国特色的社会现象结合,两个主角代表了完全不同的两个社会阶层,他们之间的矛盾冲突也是当下中国社会的现实。
另一部翻拍经典IP的电影《十二公民》,虽然在国内没有陪审团制度的天然土壤,但导演徐昂根据朋友弟弟在法学院念书的经历,聪明地将故事背景置换到大学的“英美法模拟庭审”课程中,把原著里12个陪审团成员转换成了12个家长,电影提供的议题是当下中国迫切需要的,其社会意义远远大于艺术品质,因此备受推崇。
植根内容取向,如何服务IP改编
影视IP改编的取材范围相当广泛。小说、舞台剧是最常见的。其他的散文、新闻、报告文学甚至诗歌都是改编的目标。 其中还有一项特殊的改编,就是从剧本到剧本的改编。比如电视剧的电影版,电影的电视版,经典影片电视剧的翻拍版。
小说改编成电影,是一个富于诱惑力的设想。因为电影和小说有两个共同点,它们都是叙事形式,也都是参考性的。它们都在时间的流程之中制作故事,也都涉及或暗示既存物质。小说通过既已存在的语言运作,影片通过摄影机记录下来的原材料运作。归根结底,《解忧杂货店》这个故事,其实聚焦的是梦想与家庭,也关于坚守和救赎。
与中国版相比,日版的129分钟,显然比中国版的109分钟在时长方面更加充裕。其实《解忧杂货店》的关键,就是浪矢老爷爷的回信。而他回信的内容,并不是在劝说,而是以类似“柏拉图启发”的方法,帮助人们看清楚自己内心想要的东西。因为对于人们来说,在做决策之时,或当梦想与现实(亲情、爱情)产生冲突的时候,人们会犹豫,会害怕。而适时出现倾听者,并且理解分析,还能支持你最终做的决定,这当然很重要。
“其实在做选择的当下,你往往早已发现自己的决定早已做好,这时你就找到了自己想坚守的东西。”
这也是《解忧杂货店》之所以从原著小说的畅销,到吸引中日两国改编成电影,还能有所关注的原因。
《浪矢解忧杂货店》的剧本经历了十三稿的改编,主演山田凉介在采访中也说本片的编剧齐藤浩史曾抱怨道:“这次(改编的剧本)真的非常困难。”
“剧本修改了无数次,在剧组的推敲琢磨之下才完成。”
对比中国版来说,日本版的整体节奏,更加自然流畅,日系独有的冷感色调,剧情片的舒缓叙事,有一种娓娓道来的亲近感;而中国版整体,商业片气息更浓重,由于注入新生代流量明显,在演员方面也表现一般,只不过在商业片叙事的节奏感上,也许更胜一筹。
中国版《解忧杂货店》将小说里的披头士,改成了迈克尔·杰克逊,这也是一处“本土化”改编。披头士在日本的影响力很大,尤其是六七十年代的时候。成长于那个年代的人,多多少少都受到了披头士的影响。众所周知的作家村上春树,他书中曾多次出现披头士。伊坂幸太郎的《金色梦乡》,就是取自披头士的同名歌曲。还有岛田庄司的《螺丝人》,灵感就是来源于披头士一首歌《Lucy In The Sky With Diamonds》。
但是披头士在中国的影响力,就小得多。相比之下,迈克尔·杰克逊在中国的影响力,是大于披头士。将披头士改成迈克尔·杰克逊,也并不是随手一改。看过书的都知道,披头士在文章中并不仅仅是作为主角的偶像存在的,它与主角的故事形成了互文关系,成为一个重要的符号。
而在电影中,迈克尔·杰克逊也与主角的故事有联系。当主角对家庭绝望时,迈克尔·杰克逊身陷娈童新闻,偶像与家庭同时坍塌;而当主角最终明白父母之爱时,迈克尔也早已洗清了冤屈。
尊重原著电影IP改编,也要有所创新
《解忧杂货店》的原著,本就是作者东野圭吾的新尝试,不同于以往的“悬疑、推理”风格,这样的故事翻拍成真人电影版,注定了带上浓浓的日本本土气质,虽然仍然保留了原著故事中的温情普世价值观,但对于中国观众而言,这碗“鸡汤”也许并非想象中那么容易入口。对于中国观众来说,可能并不太容易接受《浪矢解忧杂货店》的改编。
由于电影版的剧情和原著相比有所简化,造成很多未看过原著的观众,无法体会原著人物“妙不可言”的关系,以至在剧情逻辑(东野圭吾式的拍案叫绝)中出现问题,两版的电影改编都不尽如人意。
其实对于《解忧杂货店》这个畅销小说IP来说,笔者认为更适合拍成“三集迷你剧”的体量。
同一IP下的不同改编,更容易被理解成翻拍。当年老版《追捕》风靡中国,而新版《追捕》根据西村寿行的原著小说改编,由张涵予和福山雅治主演,主要在大阪拍摄。但从之后的口碑和票房“双扑街”来看,导演吴宇森之后计划翻拍“日本导演铃木清顺的经典黑帮片《野兽之青春》”,则要无限延期。
《解忧杂货店》中国版票房与口碑遇冷,是在于中国影视公司改编国外IP时,并未理会原作内容创作精髓。中国编剧对于日本IP的改编,多数都局限于故事梗概、服装、道具等形式上“原汁原味”的模仿,却很少考虑故事的灵魂所在。
从故事情节到场景、演员表演等细节都需作出改变,而这种改变需要考虑中国观众的审美。改编出符合中国观众情感和审美的IP形象,是做好IP“本土化”的第一步,而这第一步都不走心,这些银幕上的日本IP改编电影,极容易流于国产电影拼鲜肉拼流量的空心化,表面化。
相对近几年IP的热潮之下,原创剧本的生存空间被大大挤压,这无疑是原创电影的寒冬。但其实,IP与原创并不应该是此消彼长的关系,正如艺术与商业不是二元对立、非此即彼,IP与原创应该相互借鉴。传统编剧要向现代叙事方式学习,不能无视这个市场。其实IP改编也罢,原创剧本也好,只要故事内核是优秀的,它就值得被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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