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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十年代的明星」李保田:孤独英雄

字号+作者:allnews 来源:allnews2018-08-09 我要评论() 收藏成功收藏本文

看你演的戏不少,但难得见到你“真人”,你说你不愿多露脸。因为你认为你那张脸是工具,不能让人对它太熟悉。'...

「八九十年代的明星」李保田:孤独英雄

看你演的戏不少,但难得见到你“真人”,你说你不愿多露脸。因为你认为你那张脸是工具,不能让人对它太熟悉。

我看你那张脸,那一频一皱,都好像在说着点什么。那是一张艺术家的脸,同时也是一张哲人的脸。

几年前的一个冬天,在《离婚了,就别来找我》的外景地,我见到了你,还是那张可爱可气可笑的脸,双手捧着个茶杯,与其说在喝茶,倒不如说在取暧。提起《宰相刘罗锅》,你漫不经心地说道:嗨,好看的在第七集以后。如果按我的意思,前七集全拿掉都无伤大雅。

闹哄哄的剧组,一听到有人喊“吃饭啰“,大家便一哄而散,你也一样取出两盒,扔给我一盒,然后蹲在地上就开吃。

记得那年的大年初二,我敲门你开门,你正在悠哉悠哉地听音乐,交响乐,大概是贝多芬的《英雄》或者《月光》或者《命运》。怕影响谈话,你调低了音量,落坐便开聊。这一聊倒不打紧,倒是把我弄糊涂了,你是表演艺术家、画家、雕刻家还是哲学家,还是教授?或者是兼而有之。就这样漫无边际的神聊,虽然你仍然感冒着两手不时地按按太阳穴。

不记得我们的闲聊是从音乐开始还是从刘罗锅开始的,这都无关紧要了,要紧的是聊什么。

你认为刘罗锅只不过是一个抗争的灵魂,仅此而已。无论他怎样做还是为了维护皇帝的声誉,让老百姓觉得他们的皇帝是一个好皇帝。他比别人聪明的是采用了一种大众或者说皇帝也能接受的方式。

“我在剧组罢工七天!”你告诉我说。

「八九十年代的明星」李保田:孤独英雄

谁信?你李保田会干这事儿?如果这是真的,那倒是鲜为人知的内幕。看你那一脸认真的表情,由不得我不信,不过我得听听你的理由,于是你便细细道来。听完你的叙述,我告诉你,这事搁我我也得罢工,因为艺术来不得半点虚伪,对艺术就得苛刻一些。这样起码还能维护一下艺术的纯洁性,如果把这也说成是罢工的话,那未罢工也是有意义的。

问你对刘罗锅这个角色是否满意,你说你为刘罗锅画了一组漫画,共20多张,这个回答似乎是答非所问,但目的分明是弥补戏中不足,对艺术你真的很叫真儿!

说起画画儿,你倒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画家,还是一个颇有成就的雕刻家。且不说你在绘画跟雕刻上的造诣如何,单就你对这们艺术的真诚与珍爱以及利用这种载体来表现你对生活的特殊体验,就足以说明你是一个极有个性的艺术家。现在我终于有点明白了,你所以不愿多露脸儿不愿与更多的人交往,是因为在绘画与雕刻中有一片仅属于你自己的生命的绿州。

在某种意义上讲,你更喜欢绘画与雕刻,因为这是纯个体的创作,这里面的思想和感受是纯个性化的,不象拍电影电视,作品是集体的成果,是编剧导演美工灯光以及演员等整体思想的体现。而绘画与雕刻则不同,从头到尾都可以贯穿自己的思想与意志,所以你的绘画跟雕刻是从不出买的,你可以以拍戏来维持生活,但你决不会以出卖绘画与雕刻来维持;还因为这些作品完全是你在特定的时空下你自己的生命轨迹的见证,抑或就是生命本身。生命,尤其是自己的生命,谁能出买呢?更何况是你?!

我被你的一组名为《等待》的钢笔画震惊了,从中我们感受到,你是一个“道行(HANG)”颇深的画家。这一组画的画面是这样的:一只或者一双大皮鞋里装着人的某些部位,如头、手、鼻子、耳朵或者是局部动作等等,总之没有全的时候。按你的意思来解释,那鞋便是我们的自下而上环境,显然这是比较糟糕的了。而靴中的人的神态则比较沉重,好象都没睁开眼似的,拿着电话机的人居然没有耳朵和嘴。这些画怪吗?你说不!只是因为我们没有看到别人用这种形式去表现,而只有他李保田用这种方式来表现。

画这张画大约需要多长时间?你说大约五小时。每分钟要画多少次?三百多。如此说来,这一张钢笔画得画近十万次才成。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毅力,至少我够呛。记得你告诉过我,小时候,你常常用粉笔在地上画画儿,画完了就用拖把擦掉,擦掉了再画,再擦,再画无数次的循环直至累趴在地板上。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画钢笔画的功夫源自于画粉笔画?!

如今的人们信佛似乎成了时尚,但佛是什么?恐怕知者甚少。我对佛的理解也是停留在十多年前的大学教科书中那些羞羞答答的文字上。看了你的雕刻,听了你对佛的见解,我大呼上当!且先瞧瞧你的一座木雕:一半是男人,一半是女人,男人女人之间有一条裂缝,男人女人身上都有一些红色的果子。这便是你理解的佛:不男不女和中庸之道?!

我千万百计想在你的绘画跟雕刻作品中去寻找我们常常所遵循的某些规律和准则,我知那是徒劳。因为在你的作品里只透着你李保田的思维思想跟意志及其一切。你的作品绝对没有可重复性,这大概是你“半生孤独”给予你的奖赏,或者说是一个孤寂而顽强的生命的心灵之歌!即或那歌声十分哀怨,象浩翰星空里的一缕细长的柔光!

我不愿意也许你也不愿意重复你从前那段孤独而又多灾多难几死回生的艰辛岁月,但我得弄明白,一个儿时宁可扛着无数个冤案而被臭揍也不为自已善良的行为作辩的你,如今怎么会变成一个拥有三寸不乱之舌的雄辩家,是不是以前说得太少现在要弥补?!

前半生,你说你一直是一个孤寂而又忧郁的灵魂,你身边的人都一个个离你而去。首先是你的师傅因交不上20元医药费而凄凉的去了;接着是由于你的固执将你父亲几乎气得半死,最后也撒手人间;最令你伤心的是在你的激将下你的弟弟去了新疆,结果就再也没有回来。你背负着三个亡魂的阴影,于是你沉默你孤独你把全部的情与爱都一咕脑溶入你的作品你的角色中。我突然想起鲁迅先生的名言: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你当然不属于后者。

说了许多许多关于你的事儿,但我决没有忘记你主要还是一个电影人,你扮演的角色曾让许多人震颤过,如电影〈〈流浪汉与天鹅〉〉中的流浪汉、《菊豆》里的张天青、〈〈葛老爷子〉〉中的老爷子、〈〈凤凰琴〉〉里的校长、〈〈摇啊摇到外婆桥〉〉中的黑社会老大以及电视连续剧〈〈宰相刘罗锅〉〉中的刘罗锅等。

你精心培育的《离婚了,就别来找我》几经波折后也终于出“笼”了,无论它被剪成什么模样,但作家李浩明用唾液贴邮票寄稿件急了站在交通岗上练习指挥的细节画面对我们这些以爬格子为生的人来说是太亲切了,在李浩明身上我们似乎又看到了我们从前的窘迫及无奈,如果按车尔尼雪夫斯基对美的概定的话,那么这部影片一定是他认为美的作品,至少我们这些码字的人应该为之欢呼!

你带给观众的总是那张深沉凝重的脸,那张蕴藏着无限哲理的脸,这张脸,引起人们无限的思索与暇想!

有人说你是半生孤独,其实你并不孤独,因为你几乎拥有你所需要的一切,如果说拥有一切就是孤独的话,那么你确实是孤独的!

文/何厚桢

原载《电影连环画刊》1996年第3期